溯洄 (我拣尽寒枝不肯栖)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我拣尽寒枝不肯栖
- 入库:04.10
宁临风就乖顺地伏到他背上。
他开始说话:“我小时候,特别不懂事,上房揭瓦这些小事便罢了,我还爱打架,我打完别人,我爸回来就打我。那时候我惹得最大的一件事,是初中打断前市长家儿子四根肋骨。”
秦州便顺着他说:“那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宁临风似乎是笑了一声,有点得意地答:“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揍他揍得不冤。我也没找别人,别人也不敢,就我自己。”他顿了顿,“不过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打过架。”
秦州问:“是你爸爸回去打你打得很了吗?”
宁临风又笑,答:“他打我是挺狠的,我一星期没起来床,但我根本不怕他。我后来不打架了,是因为有天晚上饿了,下楼找吃的,听到我爸我妈在房间里说话,我从来没听过我爸那样说话,他叹息着说,临风这个脾气,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他可怎么办呢?”
秦州感觉宁临风眼泪簌簌往下落,砸到他皮肤上,一烫一道疤。
他也跟着疼。疼得眼泪跟着掉。
他听见宁临风哽咽着说:“其实我知道,我,我这些年过得特别任性,我高中时候上课不好好听课,考试动不动就一笔不写交白卷,带头逃课爬水管去网吧打游戏,其实,其实,不是我能耐,是因为我身后有我爸。我从小长到现在,什么都要最好的,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是,不是因为我自己有什么能力,也是,也是因为有我爸。”
秦州心疼的几乎要抽搐起来,他轻声说:“别怕,别怕,临风,以后你身后还有我呢。”
宁临风在他背后摇摇头,特别用力地摇摇头,挣扎着下来,说:“不行,不行,真男人要自己闯出一片天,我以后,我以后也要像我爸对我那样对你,让你身后也有我,什么都要最好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秦州沉默了一下,说:“……你不觉着你这句话说的有问题吗?”
他们面对面,两人都是一脸泪,却又忽然一起笑出来。
秦州靠过去,两人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他对宁临风说:“你这样对我,日后我定要百般还你,我秦州发誓,这一生,绝不负你。”
宁临风笑着看他,叹口气,眼神明亮亮,他说:“你怎么不明白呢,秦州,我不要你还我,我要你爱我。”
秦州握起他的手,也笑:“当然,我一生都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猪蹄子,你爱你?呢????
第8章 小男孩与小男孩
(八)
而如今宁临风站在楼梯口抽烟,反复回想刚才的事。
他本来满心欢喜地回家来,嘴角弯弯的,走路恨不得都哼两首歌。
这些年,他不再像十几岁时候那样喜怒形于色了,外人面前总是安稳可靠,任谁见了也要夸一句宁总成熟稳重,颇有乃父之风了。可今天,他捏着外衣口袋里那只蓝色天鹅绒盒子,实在开心。
那盒子里头是一对他亲自设计的戒指。他原本出差一周,拼死拼活熬夜加班把合同的事情处理完,早回来两天就是想趁着秦州生日,把这一双戒指送给他,然后飞英国结婚。
结果没成想,房门一推,就听楼下卧室里的拉出长长的呻yin声,他眉头拧起来,顺手把外套扔到旁边柜子上。他根本没觉着是秦州,第一反应是不知道秦州哪个狐朋狗友没地方鬼混,跑他家客房来了。他心里头不大高兴,想着见了秦州要说他两句,但这会儿总不好进去赶人,双方都尴尬,想了想,就准备关上门悄悄地走。
谁知道他刚把搭在门口柜子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来,就见客房的门开了,秦州穿着他给买的那件黑色刺绣浴袍从房间走出来。
两两相望,皆是愣了。
他们有生以来相隔最远的时候,都远不过此刻这短短几步的客房到门口的山高水长。
里头那男孩儿见秦州不动了,便走出来,贴着秦州的背靠过来,声音带着事后的软糯痴缠,“干嘛呢,不是说帮我倒杯……”小男孩一抬头,见到门口的宁临风,脸色当场就白了,最后那个水字,就没说出来。
秦州看着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嘴唇抿紧了,依稀有点年少时犯了错装乖的样子,那男孩子更无措,先是下意识把拉着秦州手腕的那只手放下,回过神来又重新紧紧握住。
而秦州竟然没动,也没阻止。
宁临风看着他们,身体好像一瞬间石化了一样,动也动不了,只有大脑还能运作。他漫无目的地想,刚才我居然还以为是什么别人拿我家客房当酒店呢,我可真是个傻逼。
他的思绪飞出去,又想,他们三个现在谁都不说话的样子,像是黑色幽默的电影,不用声张,整个房间里便都是戏剧冲突。
他想到这,忽然笑了一声,不是生气愤怒的笑,而是他单纯的觉着一件事情很有趣的那种笑。
这一笑完,他的身体就能动了,他挺直脊背,左手把拎着的风衣外套妥帖地搭到了右手手臂上,对着那两人嘴角一弯,非常真诚地说:“真是抱歉,我好像回来的不是特别凑巧,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你们俩玩得愉快。”
说完,便回身推门,扬扬手,懒洋洋说:“顺便,不用送。”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半点机会没留给秦州,关门便走。
他出了房子便大步走到四部电梯那分别按了下,又拐到了旁边的楼梯间。果不其然,他刚躲进楼梯间便听人大步跑过来狂按电梯,随后电梯开门关门,悄无声息。
到此刻,他方才强撑起来的脊背便瞬间垮了下来,靠着楼梯墙壁,手指颤抖着,拉黑秦州微信电话和他助理的电话,在楼梯间点了根烟。他算准了,秦州与他都是靠体面活着,绝对做不出在找别人给他打电话的事。
他脑子里乱糟糟,不受控制地想了许多,他想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十六,到现在他二十九,十三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他从他们俩年少时代,一路想到如今,想到秦州对他,是从头到尾妥帖仔细,温柔万分,含在口中怕化了,放在手心怕飞了,这些年无论艰难痛苦,还是体面荣华,那人对他从来没有一丝懈怠。
这人朋友圈按时秀恩爱,在外样样都行,在家家务全包,所有朋友他都认识,公司员工他都熟悉。但凡假期,两人基本都要在一起,就连出差了,也是一天至少一个电话,十条微信。
宁临风信任他,那么信任他,就连听到家里有那种声音,第一个想法都甩锅到其他人身上,他哪来那么多时间找别人呢?他怎么能,为什么,会有别人呢?
他想不通,坐在楼梯上抽光了衣服里剩下的大半包烟,还是没想通。
点起最后一根烟的时候,他已经不想这些了,脑子里完全是空荡荡一片雾,什么都没了,他听到自己手机一声提示,拿出来一看,果然,只是订票软件上的出行提示,提醒他下午四点的机票和第二天到伦敦的入住酒店。
他想,家肯定是不会再回去了,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去那酒店住两天吧,反正钱都花了。
想到这,自己不知怎的,又是一笑。
他笑完,看了看时间,把烟掐了,起身赶往机场。
宁临风这五天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他身体已经很疲惫很疲惫了,可是在飞机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眼睛又干又涩,睁也睁不开,闭上就胡思乱想,他没办法,就把机舱配发的平板打开,随机选了个电影,然后循环播放。
他的意识随着电影沉沉浮浮,飞机上温度太低,被冻醒了好几次。一清醒些就想到秦州,想到那男孩儿,想到他们的客房,又想到不知道他们在主卧做没做过,想得浑身恶心。飞机餐发了两回,他一口都没吃,勉强喝了一杯热茶,进去五分钟,又去洗手间通通吐了出来。
下飞机到了酒店办完入住,衣服半秒都不想穿就脱了去洗澡,神经质地差点要把自己洗掉一层皮,泡在水里泡的人晕了一回又冰凉凉湿淋淋醒过来,才披上浴袍。
躺到床上的时候,他看了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睡了,他告诉自己,必须睡了,身体已经要支撑不住了,可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他在床上一动不动两小时,最后起来从客房服务叫了瓶威士忌。
一套东西都放到了茶桌上,四十三度威士忌,他倒了两杯直接干喝进去,一口从嗓子辣到胃,立竿见影,整个人飘起来,生理反应的把眼圈都辣红了。
但还是不困。
宁临风不算是太有耐心的人,这样还不觉着困,就整个人都燥了起来,脾气一上来,就要直接对瓶吹,瓶子都到了嘴边,他便听到门口锁一直有声音,好像有人一直用卡来回试他的门。
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起身,心想,这怎么到了国外也有这些破事。他这些年连脾气也不怎么同外人发了,顶多火起来骂几句秦州,因此就算此时满腔怒火,也能勉强被他压成个公事公办的冷漠,他开了门,直接说:“不好意思,不需要特殊服务。”
说完,才略略抬头见到那人模样,他一米八正好,那人约莫比他高个五公分,脸却嫩得多,人也是难得的俊俏。那人一脸玩味地看着他,眼里带着点坏,坏里又有讨人喜欢,一个字拐了三个调子地哦了一声,说:“你觉得我出来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