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只仰了仰头,好的,她不哭。
接下来的一封信,带着几处黄色的污渍,还有灰尘抖落,估计那些都是黄泥土。就从这一页纸上,季羡只都能联想到郎悦在写这封信的时候,身边的条件是有多苛刻。
季羡只猜对了一半,郎悦那时候面临着的可不仅仅是糟糕的外界环境,还有断粮。甚至因为她好几天被围困在黄土山坡上,周围愣是一点可以吃的东西都没有,手脚也快没力气。趴在一壕沟里颤抖着手写下来的——
“小只,塞北风光挺好,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防尘口罩,灰尘略大。不过不要一个人开车,你方向感不好。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要哭,生活会变好的。”
季羡只放下这封信,如同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不会变好的,如果你不在。”她其实很庆幸这些年都一直不知道郎悦的消息,如果真的有一天这样的遗书传到了她的手里,她不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能不能活下去。
有的人总说,离了谁不能活啊!伤痛只是一时半会儿的。
不!无论是说她是菟丝花也好,说她是懦弱也罢,她就是要说,自己离开了郎悦,真的不想活。
年少的青涩的爱情,在无限的时光岁月的亲吻中,才知道那些感情不是自己以为的只是浮于表面的那层新鲜感,分开后有过念想和深夜失眠后的痛哭,才知道,哦,原来真的是喜欢的不行,将她当做自己骨血的一部分。
离开了,自己也要枯萎的啊。
再后来,还有很多信,很多很多,那些都是在她们互相没有任何音讯的那些年的“遗书”,一封比一封频繁,也说明那时候的战事一次比一次接近。郎悦不知道那时候的季羡只还是不是自己的妻子,但心里却又小心卑微地抱着憧憬美好的念头,给她写信。
只不过,那些所有的信件,没了前面那三言两语,没了让她不要哭的草书,只有三个端正的大字,似又力透纸背——
季羡只。
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无论在什么样的的硝烟战火中,如果心里还有一处宁静祥和想要归去的地方,那一定是有季羡只的地方。
我妻子的名字,镌刻在心底的深处,从来不敢遗忘。在生死攸关的最后一刻,脑海里浮现的始终是你的身影。
季羡只不知道郎悦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在看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她已经捂住了脸,埋头哭了。
第24章
从军部寄过来的不仅仅是有一封封看起来让人觉得锥心的遗书,也有正儿八经的“家书”。那些每年佳节,驻守在遥远的边关的将领战士们,会亲笔写下一封封包含思念的家书,从这样的方式跟家人团圆。
郎悦也有,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是寄托。只是她的那些家书的信封上跟任务前的遗书一样,同样没有姓名,那时候郎悦想的很清楚,如果真有朝一日自己不在,这些信件偶然间流落到可能已经嫁给了别人的季羡只手里,这会多让她喜欢的人为难啊!
她没想要把自己对季羡只的爱变成捆绑着季羡只的枷锁,哪怕是别人一点点对季羡只的误会她都是万分抗拒。
将郎悦这些年每年除夕春节写出来的信称作家书的话,倒是不如称作日记。她没想过这些有朝一日会被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阅读。
“想跟你看满月,不过估计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想问她对你好不好,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想说很多,但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那就祝你新年快乐吧,儿孙满堂,真的……”
“又过了一年,真快啊。你还好吗?我很好。”
“今年除夕已经下雪,估计来年是个丰收的好年。如果你还在西城的话,注意保暖,别着凉。新的一年,记得把自己照顾好。今天的月亮不是很圆,你看见了吗?”
“底下一个兵的媳妇儿来了,给我送了一篮子手工饺子,没想到我宿舍这灶台,居然在这么多年的除夕夜,第一次有了温度。饺子味道很好,但我可能更喜欢当年你包的那一次,馅料和皮都散开的「肉汤饺子皮」,真的很好吃,有点想你。”
……
是因为从来没想过这些真的会被传到季羡只手中,郎悦写的也就只有寥寥几行。最开始她是跟着自己手下的兵一起写的,当时郎悦还很不客气地说那些做政委的做文化工作的干部每天就是没事,还组织写什么家书!不过后来,她肩头的像是麦穗一样的金穗出现,这部队也里没谁敢强硬地将笔塞进她的手中,强迫每年让她写什么家书。可是这个习惯好像季羡只自己保留了下来,不知不觉得,也就写了这么多。
真的就当做念想,假装自己还有家人,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郎悦的语文可真差劲,季羡只想着,这些都是什么口水话,谁想要听她看了什么样的月亮?吃了什么样的饺子?听上去一点也不浪漫!
可是就是这平淡的平凡的家书,让她难受,又心疼。
季羡只将这些郎悦亲笔写的书信重新整理了一变,她重新放回到箱子里。关于郎悦过去的一切她都窥探到了,还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季羡只双手撑在洗漱台上,跟前的镜子清楚的照出了她现在的模样。相比于几十年前,她老了很多,眼角也有了鱼尾纹,皮肤不再光彩,也再也没了少女时期的充满了整张脸的胶原蛋白。眼睛因为被泪水冲刷过,显得红红的。
季羡只伸手捂住了脸,她觉得自己老了,但又很庆幸自己还不是老的那么彻底。至少在看见右手上无名指的戒指,还觉得它在闪光,而在看见爱人时,仍旧还会觉得心动。
老了不可怕的,可怕的是因为年纪的衰老让时光带走了爱人。现在并不是糟糕的时候的,季羡只转过身,心里的声音在敲击她的心头,只要还有爱,爱人迟暮并不可怕。她们还有很多年,在未来的很多年里,时间都会是甜的。
季羡只拧开了卧室的门,她想去找郎悦,告诉她,不然就带一个孩子回来吧。
家里有点冷清,说不定那本来就是她们的小荷叶。
走到客厅时,季羡只才发现,一直想要等她出来的郎将军,这时候已经因为没什么精神,歪着头,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前面的电视在播放,那些声音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沙发上的这位老太太一样,看起来睡得还挺香的。
季羡只微微一笑,这么多年郎悦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她还是需要她的。
这个念头,让季羡只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好气,被所有人需要,都没有被郎悦一个人需要让她心里那么有成就感。
她折身去卧室拿了一床被子抱出来,轻轻地替眼前的人盖上。
郎悦警觉性很高,就在季羡只想要伸手摸一模她的额头时,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的她这时候猛然睁开了眼睛。
像是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季羡只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那只横在半空的手本来想要收回去,这时候却又被郎悦握住。
“你醒了?”郎悦问。
季羡只也不解释,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着,反倒是这个老太太,自己一声不吭就在沙发上睡了去,开始还说什么等她出来。
“嗯。”季羡只点头,又像是说教一样教训着郎悦:“睡觉你不知道要去床上吗?万一感冒怎么办?现在已经是深秋,天凉着呢。”
郎悦有点不自在地坐起来,眼睛不敢跟着季羡只对视,从前她们恋爱的时候她也这样,虽然看起来郎悦比季羡只“凶巴巴”多了,可只有两个人自己知道,一直都是季羡只管着郎悦。这么多年季老师身上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气势也越来越足,郎悦这时候觉得自己就想是个被老师教育的学生,“嗯,知道了……”就差一句“我错了”来结束这一段“办公室问候”。
季羡只坐在她身边,现在自己的那只手还被郎悦拉着,她藏在长发下的那耳朵,有点微微发烫。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儿,明天我音乐会之后,我们就一起去那家福利院看看吧。我今天看着那孩子也觉得挺心疼的,咱们现在也算还有点精力,可以照顾一小孩,你觉得呢?”这是季羡只深思熟虑后考虑的结果。
郎悦有点意外,毕竟今天在车上的反应,季羡只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要收养一个孩子。但也就是因为在车上看见季羡只的那点不寻常,她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好。”
与此同时,郎悦的手机上提示有一封新邮件到了。
发信人是刘诺。
第25章
季羡只出来主要就是跟她说这件事,她心里其实还有点害怕郎悦问她为什么忽然又改变注意。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站在郎悦面前,季羡只不想说谎,可是有的事情也是她心里的一道伤疤。
痛苦告诉别人其实并不能像是快乐一样让人开心,更不会让自己觉得分享后就没那么痛苦。难过的事情分享给别人的唯一的结果,就是让这份难受变成了从前的两倍,被两个人承担而已。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季羡只从沙发上站起来,偏头看着郎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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