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凛 (拂落)

　　“K镇的篝火活动那么火，方便面总是能买得到吧……”

　　“……”

　　沈礼说的特别有道理，周奕恺心中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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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二十号，小雨。

周奕恺，江凛，外带着昨天通宵了一宿赶绘画项目的沈礼终于抵达K镇。

　　一路上从飞机倒巴士，又从巴士打出租，结果大雨天山路不好走，出租车一个抛锚就把仨人全部抛在了路牙子上。

　　沈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到了住处衣服不换脸也没洗地倒在床上补觉。

　　江凛把明天要穿的衣物拿出来，简单的收拾一下后走出了房间，意料之中地看到周奕恺点了根烟站在门口。

　　江凛说：“背着点人，这儿应该不让抽烟。”

　　周奕恺笑着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机灵相：“我都看过了，没写禁止抽烟。”

　　江凛往前走着，周奕恺就在后面跟着，外头的我雨淅淅沥沥在下，两个人走到刚好能遮到雨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忍了一忍，没忍住。

　　江凛朝着周奕恺摊开左手：“也给我一根。”

　　两个人其实都没烟瘾，可在这个关键点上都忍不住想借助烟缓缓情绪。

　　周奕恺说：“别紧张，不会让沈礼出事的。”

　　江凛没说话，倒也不能说是不信任周奕恺，可事情总是有说不准的时候，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周奕恺看他不说话，动脚趾头都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十分歉意地抓了抓头：“我也没想到她能跟上头的人汇报有你这号人物。”

　　他说的是他们部门的一个女警察，挺年轻的，以前不在市级警局，也是刚调过来没多久，大概是因为都是年轻人的缘故总喜欢跟周奕恺混在一起，女孩平日里又对心理学好奇，周奕恺就夸张了一下曾经江凛在心理学上做出的贡献，谁曾想这竟然给那小女警心里种下了种子，当这镇子发生失踪案的时候就写了封报告给上方领导，可想而知那孩子对江凛的印象得有多么深刻。

　　“也不全怪你。”他抖了抖烟灰，胸口还是觉得闷，嘴上倒是张口就来的云淡风轻，“本来就是让她拟定你们这次行动的名单，即便你以前没有跟她提起过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搜个心理学家还是很容易的。”

　　“可也不一定就刚好能搜到你啊。”

　　这话说的倒也对，可事情发生都发生了，当时江凛还在之前的那家心理诊所做事，警察亲自到诊所来向江凛请求帮助，这事儿要是想推也是不好推脱的，更何况这中间还夹杂了一层母校的关系。

　　周奕恺看他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头儿说无论如何要保障你的安全，只有你才能撬开那罪犯的嘴。”

　　“嗯，我知道。”

　　这话其他警官也说过。

　　可是他们都是高抬了江凛，他从来没有足够的把握面对那样一个罪犯，一个拥有爱丽丝综合症和被迫害妄想症的孩子。






第15章 冰上的火舞(2)
　　江凛第一次知道爱丽丝梦游综合症是在U国念书的时候，导师下达任务让每一个学生都寻找一个病患群体为孩子的疾病案例，这才在厚厚的一沓文献里找到这个词汇。

　　爱丽丝梦游综合症，英语叫Alice in Wonderland Syndrome。患有爱丽丝梦游综合症的孩子通常会或长或短地产生视觉性障碍，这种障碍使得他们有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很小很小的形体，而周遭所有看到的物件儿都在逐渐变大，亦或者是发现自己突然性地拥有了更大的形体，而周遭之物则全都变成了缩小版的物件儿，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一栋房子推倒似的。

　　这种视觉障碍的疾病一般发生在孩子身上，而随着这些孩子的成长，这些症状也会慢慢的消失，当然凡事都有个例，也有一些人即便度过了漫长的青春期，直到最后参加了工作以后偶尔还是会有这种视觉障碍，然而也并不算太碍事。

　　本来这算不上心理疾病，不过是医学上罕见的一种眼疾罢了，可如果有着这样一种眼疾的孩子又拥有着强大的被迫害妄想症呢？

　　他吐出一口烟雾，周奕恺通过那层浅淡又朦胧的烟雾中看到了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怜悯，带着几分无奈，亦带着几分坦然。

　　周奕恺问他：“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你是怎么推断出来那孩子有眼疾的？”

　　江凛纠正：“不是一般的眼疾，是爱丽丝梦游综合症。”

　　这个名字的定义是因为患者眼中所呈现的视觉有时候会像童话故事里的爱丽丝，因此用来贴切地形容这种眼疾。

　　“对对对爱丽丝爱丽丝！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也没听过几个故事书，哪儿分得清楚爱丽丝还是白雪公主的，不过我还真挺想听你说说你是怎么推断出来。”

　　“记号。”

　　“啊？” 周奕恺没听懂，尝试着接上话茬，“你是说我们发现的那两个死者身上的记号吗？”

　　江凛点了点头说：“你们找到的那两具尸体上有不同的英文字母，一个是那孩子写在死者的鞋子上，另一个则是写在了死者的裤子上。”

　　“这我知道。”周奕恺自从上次案子转了正之后天天琢磨着再办一件大案子显显自己的能耐，因此上头任务刚一派下来他就开始跟现场了，且不说这么明显的标记，就连现在那两个死者身上的胎记他都能准确的点出来，可是——“你就没想过这是两个人所写的吗？”

　　虽然只是字母而已，可是歪歪扭扭的样子谁能判定就是一个人所写。

　　“那只是视觉障碍，只属于病患视角里的时空和空间的扭曲，在此期间患者的身材体型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因此他在留下记号的同时很有可能会因为他的视觉障碍而做出一些改变，比如当他的视野当中所有的事物都变大了的时候，他会因为害怕更想要将自己缩的小一些，当一个孩子蹲在地上，一只手抱着双腿，蜷缩着身体的时候，你觉得她的字迹会留在死者的哪个位置？写出来字母的流畅度又会是什么样子？”他瞥了一眼认真思考的周奕恺，捏着烟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左手侧了侧，抖掉了一层烟灰后才继续说，“反过来也是如此，当他所看到的世界开始逐渐变小，他成为童话故事里的巨人之时，你以为他还能够轻轻松松地蹲下身子在尸体上写下那样的字母吗？”

　　这些话其实江凛从来都没有跟调查组的人说过，调查组的人虽然一个个抓耳挠腮弄不懂为什么江凛将罪犯就定义成一个拥有罕见眼疾和被迫害妄想症的孩子，可每次跟江凛沟通的时候又都是手机，一些话还真不好问清楚。

　　今天终于把这个逻辑给推敲顺了，周奕恺又道：“你上次跟我们说让我们把范围缩小到孩子，结果我们组里好多人都想不明白，我就把你之前说‘爱丽丝梦游综合症一般都发生在孩童身上’的这句话给复述了一遍，结果有几个人还不相信，我说你们不相信可以去网上查啊，他们又说网上的东西不可信，我又说，那你们去翻专业文献啊，他们……”

　　江凛听着他啰啰嗦嗦了一大堆，问他：“啰嗦是你们这个组的共同特征吗？”

　　周奕恺听了以后怔了一下，遂后啐了一口，大大咧咧道：“我就想问你还有没有别的特殊点让你觉得犯罪嫌疑人就是个孩子。”

　　“没有明确的证明，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留下来的字迹符号不像是大人模仿出来的。”说完又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所以只是建议你们把犯罪嫌疑人的范围拉低一些并且特别关注一下孩子，没让你们只是将范围定成孩童就是以防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奕恺听了这番话有些懊恼，似乎是生气没有什么更好的理论来堵住调查组里一些人的嘴，伸手烦躁地贴着头皮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

　　江凛的那根烟已经抽完了，一身呛人的烟味儿也不愿意回房间，就站在那儿教训周奕恺：“这么点问题直接问我就好了，怎么还啰啰嗦嗦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弄得跟不认识我似的那么官方。”

　　周奕恺也不想那么官方，好歹跟江凛这么些年的交情，关系到了那份儿上再太过于客气的话实在是多此一举，可有些话说出来到底是挺伤人的，那么多年的感情摆在眼巴前儿你还真能那么实诚地把听到的难听话全部摆出来？

　　周奕恺说：“那些人都是外行，连个外国字都看不懂的人就知道瞎嚷嚷！”

　　江凛淡然地补了一刀：“你就不是外行了？”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江凛怼人，可从来没见过江凛怼自己人，周奕恺被怼的有点儿委屈，站在那儿望着江凛，抿着嘴也不说话，心知对不起他也不敢开口，生怕哪个字触怒了龙威惹祸了他就更加罪无可恕。

　　江凛看着他那副小媳妇样儿也反应过来那话说的不应该，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窗，想着里面被自己瞒得密密实实的沈礼，略带歉意道：“是我脾气没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