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罗科索夫斯基从波兰返回苏联,名义上是完成了祖国交给他的任务,实际上是也算被想摆脱控制的波兰人民撵回去的。这当然让罗科索夫斯基分外郁闷,好在他回国后被任命为了国防部副部长,总算没有像朱可夫一样寂寂隐退。在此之后的岁月里他一路起起伏伏,直到1968年在莫斯科去世。他被葬在克里姆林宫的红墙之下,也称得上生荣死哀。只是他和保卢斯再也不曾见过一面,也不曾有人听他提起过这个曾经的对手。不过在一个很偶然的场合,他曾提过一句:“我有一枚戒指,铂金的,送给了一个我最爱的人。”仅此一句而已。
而保卢斯的命运要比罗科索夫斯基更凄惨一些。1956年底,他因为肌肉萎缩症而瘫痪在床。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徒劳的为自己写下一页一页的辩护词,极力向人们解释自己当时的处境。这样的病症对他来说比死还要难受,好在他没有被折磨的太久,1957年2月,他就因病去世了。遵照他的遗愿,他的遗体被送到了德国西部,和他的妻子一起葬在了巴登-巴登。
施密特参加了那个小小的葬礼,他看到了保卢斯的遗体,心里怀着说不出的感受。他注意到保卢斯手上带着一枚小小的铂金戒指,阳光下,那枚戒指的闪烁着格外璀璨的光彩。施密特记得很清楚,保卢斯在斯大林格勒的最后时刻就把戒指都寄还给妻子了。那么,这枚戒指是哪里来的呢?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其实是否知道答案又有什么必要呢?他从来就没有机会的。施密特沉沉的叹了口气,忍住了眼睛的酸楚。
在参加斯大林格勒的人中,施密特活的要更长久一些。他1987年11月在卡尔斯鲁厄去世,是这些人中活的最长久的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保保和萝卜以及小盆友的三角关系终于结束了,小盆友实在是太能活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吗?三个人里人刻薄嘴巴又毒的那个活的最长啊~~某小盆友强烈抗议:不许这么说我!!啊,越来越有完结的感觉了。想看番外的筒子举手了啊,交出喜欢的CP,看看都要写哪几对的~~雷邓因为要开新文,所以就不写了,嘎嘎嘎,想看雷邓的筒子们再等一段日子啊~~~
810 最后的回忆
“……我又到慕尼黑去访问隆美尔元帅,他……”一个寂静的,带着春日特有的温暖气息的午后,古德里安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一字一句的斟酌着自己的回忆录。自从他被美军关押了3年,于1948年获释后,他就一直在写自己的回忆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写作,他发现,最难措辞最难下笔的并不是宏大的战争场面,不是目睹生离死别的悲痛,甚至不是高层内部的权力角逐,而是他,是自己的隆美尔。他小心翼翼的避免在回忆录里提到他,但还是有些地方无法回避。
这一次他们的会面是在什么时候呢?是了是了,是在1943年,那时候的天气和现在差不多,自己从柏林飞往慕尼黑去看他,满心都是久别重逢的欢喜。当然,自己还要给自己找个理由,那就是去请教他在非洲战场上的经验。
记得那时候隆美尔还在电话里调侃自己,“你居然要来看我?今天的太远是从西边出来的吗?”而自己被他这话说的格外郁闷,不免也要调侃他几句。两个人在电话里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实际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虽然在见面的时候身边多了邓尼茨这么一个大灯泡,但是还是让人无比欢愉。
古德里安闭上眼睛,回忆着隆美尔当时的模样。那时候的他比刚从北非回来时精神了许多,还没有带上44年时常见的那种忧虑的神情,看上去神采飞扬,嘴角还挂着一抹狡黠的微笑,狐狸一般。他这样想着,嘴角慢慢的扬起来,带上了一丝笑意。眼前仿佛出现了隆美尔当时的样子,栩栩如生,似乎自己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似的。古德里安不由得伸出手,想去握住隆美尔的手,但是掌心里空空的感觉让他猝然睁开了眼睛,寂静的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古德里安的手无声的一松,钢笔落在了桌上。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怅然若失的捡起那支笔,握在手中反复把玩着。他这样出了好一会儿神,然后慢慢的写了下去:
“……他见到我很高兴,我自然也是高兴见到他的。他看起来比在北非时健康一些,要我说北非虽然是他的成名地,但也极大的损害了他的健康。他开心的和我问好,我们……”
写到这里,古德里安猛然停住笔,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好半天,突然把它扯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纸篓里。然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这句话改成了:“我又到慕尼黑去访问隆美尔元帅,目的是请教他在非洲战场上所学得的经验,当天晚上我飞回柏林。”
“海因茨,”正在古德里安思索着这句话是否有问题的时候,玛格丽特走进了书房,她安静的站在了书桌旁,有意无意的翻着自己的手稿,“睡一会儿再写这些东西吧,你还没睡午觉呢。医生让你多休息,而不是整天坐在这里不停地写呀写。”
古德里安点点头,从善如流的放下了笔,他暂时也不想写下去了,生怕刚才那样的幻觉再出现在眼前。睡一觉或许是个好选择,只是不知道梦里会不会出现隆美尔的影子。他对此既期待又恐惧,能梦到那只狐狸也算是一种安慰,可是每当醒来,总会想到是自己促成了他的死亡,这又让心脏拧成了一团。
“埃尔温……”古德里安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里带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忧郁。玛格丽特站在他身边,手里翻看着他刚刚写完的稿子,她凝视着那句被古德里安反复斟酌过的话,欲言又止。
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以至于再发生的时候古德里安会有一种恍惚感,感觉它似曾相识,只不过略有所变化。这一次他在写自己和隆美尔的那次争吵,那次他骂自己是“东线来的乡巴佬”。而玛格丽特站在旁边,靠在桌子的边沿上翻阅着上一页手稿,她轻轻地念着,声音平和,不知为什么却让自己止不住的内心酸楚:
“……在大战以前我就已经和隆美尔认识。他一度曾经指挥过的戈斯拉尔轻步兵营,就是我所属的原有单位,与我有极深切的友谊。以后我们在波兰战役中也曾经见过面,他那时是希特勒大本营的警卫部队指挥官。不久他也就转到装甲兵方面来,并从战绩上证明了他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1940年他在法国充任第七装甲师的师长,以后调往非洲,升任军长和军团长,终于获得了名将的荣誉。隆美尔不仅是一个公平正直的好人,同时也是一个勇敢的军人,并且更是一个具有高度天才的指挥官。他充满了活力,而且料事如神,对于最困难的问题,他常常可以找到一个适当的答案。他也具有知人之明,深得部下的爱戴,所以他的负有盛名,是绝非偶然的。”
“海因茨,你是这么评价隆美尔元帅的吗?”玛格丽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古德里安一时竟有些恍惚,以至于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盯着自己刚刚写完的那一段看着,心脏泛起了深切的疼痛:
“……这一次我再和隆美尔谈到这个问题,依然还是遭到他的强烈反对。他认为我是从东线方面来的乡巴佬,完全没有见过市面;而他却有在非洲和意大利的作战经验,所以自信要比我们高明一点。他的态度既然如此,所以也不必和他多作辩论,我决定不再去理会他……”
“我总觉得,你提到他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玛格丽特放下了那叠稿子,握住了古德里安的手。
“我想我没资格提到他太多。”古德里安自己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被抽空了似的。
玛格丽特没有再说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古德里安手上,很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我上午收拾旧物的时候发现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古德里安疑惑的接过来,盒子扣得很紧,他稍稍用力才打开。一缕金色的头发赫然躺在白色的衬布上,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色彩。按理说这件事没头没尾的实在是应该问个究竟,但古德里安却莫名的发现自己懂,他知道这是谁的头发。他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几乎拿不住那样一个小小的盒子里。他试图把头发拿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双手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他不得不稍稍倾过了盒子,才把头发倒在了自己手心里。他捧着这一缕头发,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忍,但是干干的流不出眼泪,喉咙倒是哽咽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还是很早的时候,我有一次收拾卧室时发现的,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把它留下了……”玛格丽特还在絮絮的解释着,但古德里安已经无心细听了。他现在需要用尽全部的精力死死咬住嘴唇,不然眼泪就会脱离眼眶落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字纸篓里的废纸中,那上面写过很多的隆美尔,自己在写的时候回忆过许多的欢笑和悲伤,只是它们都无法出现在回忆录里,只能就这样的湮灭在彼此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