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完结+番外 (逐月慕白疏影动)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逐月慕白疏影动
- 入库:04.10
肇事司机叫费济南,在另一所医院住着。出事的时候他撞进了绿化带,据冯静静说是受了些轻伤,全身检查的时候查出肝硬化,正在进一步治疗。
沐栖衡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却似乎感应到我在看他,便抬起头来对上我的眼睛,像是薄暮中潜伏的野兽,慢慢对我道:“你没有心,所以不会痛的,是不是?”
我转头就走。
我当然没有心,我的心早在六年前被挖出来,蹦蹦跳跳地陪在我身边,梳起小辫子,穿上小裙子,在我生活里越长越大,然后几天前,我亲眼看着它蹦出可触及的范围内,被车轮碾碎。
过了半个月,沐栖衡把我带回了家,准确的说,是拦截,回的不是我和盛夏曾住过的公寓,而是他和白晔的家。
我的加班次数越来越多,实在是疲于应付他的纠缠,他想要我认清我在他感情生活中的位置,我就安安分分和他妻子住在一个屋檐下。反正我不用付房租,天天看他们一对璧人恩恩爱爱就当看连续剧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关于我和沐栖衡的私生活,突然被人捅到了网上,并且发酵放大,我一个努力活在纳税起征点的守法公民突然变得家喻户晓,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网上骂我的贴子多如牛毛,说我离间夫妻感情,以色侍人主动上位,以前当过鸭子,更有自称我好友的人信誓旦旦地说我是个恋童癖,并拿了盛夏被马赛克的照片当作证据。
我时不时刷刷帖子,挑出几篇骂得痛快淋漓的点个赞,语言中暴露生`殖`器的就点举报,大v下面就浑水摸鱼拉粉丝掐架,也算是新添了一项兴趣。我猜想过背后运作的人,首先不会是沐栖衡,他连白晔是演电影还是电视的都不清楚,也从来不关注娱乐新闻;而丈夫出轨对白晔毕竟不是正面宣传,他不会拿自己的星途来耍弄一个他随便就能弄死的路人甲,而且他这几天已经动身去拍戏了。
八卦虽然穿得沸沸扬扬,但在医院激起的水花不大,毕竟相比无关人员的感情婚姻,大家还是更关注自己的病历和账单。
我浑然不在意白晔某些极端粉丝要买凶杀我的言论,却没想到现实中真的有人追着网线找到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将我从天桥上推下去。我觉得自己人生最狗血的因素是,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在我的人生几近崩溃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我身旁,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盛夏死的时候他把我的眼泪哭尽,我现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神兵天降般将我拉了回来。
那天中午我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逼上护栏,看着下面呼啸得车流,觉得这样也好的时候,被人拉了回来。
要推我下天桥的女人,被沐栖衡控制住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沐栖衡对她道:“都是爹生父母养九年制义务教育出来的,你是法律么,有什么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况且,他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他看着我,露出狞笑,恶寒在他的眸子里如冰刀般在我脸上快速游离。
最近沐栖衡已经不会在医院门口截我,他三五天才回一趟家,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身酒气。我每天到了家就懒得动弹,但有时候又忍不住把他从地摊上拉起来,拖到床上去睡。前几天我拖着他去浴室的时候,不留神滑了一跤摔肿了脸,龇牙咧嘴地去厨房拿冰块。才关了冰箱门,一转身见他扶着墙站在我身后,吓了一跳。他却低头抱住我,脸慢慢蹭向我贴在脸上的冰块,瑟缩了一下又认真地伸手摸索,摸着摸着又哭了:“小白,怎么办,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吻他的眼皮,他下意识地闪避,像一个被捉弄的孩子。他涨红了脸,低着头去摘无名指上的戒指,拉着我的手就往上套,我无需挣脱就知道凭他的意识是做不到的。他温热的手怎么也拨不清我的环指,越来越着急,最后竟然跪在我眼前,泪眼朦胧地仰视着我,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小白”。我把他拉起来,他晃着上身又揉了揉眼睛:“小白……白晔,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你不要跟别的人好了行不行?”
我照常上班,这天急诊科转来一个病人,正是我从前看护过的薛阿姨。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因为她又肿又白,说的好听像一只长了毛的大馒头,说难听些就是一个浸水的猪头。
陪她来的不是儿子媳妇,而是那个曾在我面前声泪俱下控诉她的女儿。她缴了费用,提上包就要离开,我忙扯开床位上的无纺布,让薛阿姨坐下,上前去追她。
我询问她未来几天老人的陪护问题,她打断我,摊手道:“我没时间来看她,也不会在她身上花多余的钱。”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又问她有没有跟医生交流过。
她看着我冷笑了一声:“我巴不得她赶紧死,没怂恿医生给她做手术已经算是仁慈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放她走了。即使我劝她放过她自己,因为血缘,她的母亲也不会放过她,我一个外人又能作何评价。
老太婆这次病情更重,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不肯动弹,连跟我说话也畏畏缩缩的。我随口问她儿子怎么没来,没想到她就哭了起来:“我的小敬这是倒了什么霉啊,出门的时候撞了一个中学生,现在被警察抓起来,看守所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我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好事的同房病友凑一嘴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那个被撞的学生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哇,”她抹了一把鼻涕,“听说要截肢了。他截肢就截肢,关我儿子什么事,谁教他过马路的时候不长点心。我的小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自觉无言以对,连劝她宽心这样的话都敷衍不出来,默默退出了病房。
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了从对面病房出来的夏克莘。
我往门内瞟了一眼,上次吃减肥药自杀的女孩果然在床上歪着,她当初跟同病房的薛阿姨说“回见”,没料到未过一年一语成谶。他见状淡淡一笑,扫了一眼四周,问道:“你今天下班后有时间吗,我突然想起,有件东西还未还给你。”
我点点头跟他道别。
没想到这天下班的时候,我正要跟夏先生联系,就被沐栖衡扔进了车里。我看着他决绝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正好夏先生打来了电话,我正要接起,他一把抢过丢出了窗外。
他一言不发地带我回到我和盛夏住过的那间公寓,反锁了门,终于松了我的手腕,环视着灰暗的房子:“我死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疯了,我不能陪他一起疯,我上前就开打,没想到被他一一躲开,或许是我手生了,或者是以前都是他让着我。
没有盛夏的这间屋子,到处都是灰尘,又没有开灯,像是一座巨大的墓冢。
第三天的时候,门从外面被破开了,我们费力地抬头往外看,看到冲过来的冯静静。她扶起我就开始哭,老董抓起旁边的沐栖衡就打了一顿,口中骂道:“混账,我们老大被你害得多惨你知不知道?十三年了,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他变成这个样子,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我开口艰难地发出声音:“没有他我也是这个样子。”
我自己选的路,没有任何人逼我,沐栖衡也没有,他只是看着我走,他试图将我拉回来,结果把自己也折了进去。一切都不是高中的我们所能预想和决定的,而是那天我去找夏先生,往后的路便都成了定局。
老董愣住了,松了手将人丢在地上。我挤出笑来,对眼神涣散的沐栖衡道:“不见了,沐先生,往后黄泉碧落,你我若擦肩而过,便只当陌生人吧。”
我在老董和冯静静家暂时住下,我无故矿工这么多天,又加上沸沸扬扬的新闻,迟钝的领导层也觉察到了不对,给我多放了几天假。我待在冯静静家里无所事事,就帮他们收拾屋子,没想到从各种角落整理出盛夏的头绳、蜡笔、发夹一类的小东西,我把它们放在一个盒子里,下楼扔进垃圾桶,把她完整的从我两位挚友的生活中清出去。
我去买了新手机,装上电话卡,没想到第一通电话是刘晟打来的。
“你有没有见到我哥,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没有。”
我正要挂断电话,他的声音另一头大起来:“你他妈有没有良心?我哥喝多了酒,不听老板劝就开车走了,还打电话要处理遗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我按下了挂断键,心里嘲讽地想着,我说不再与他相见,他还真是听话地去寻死了。
十五
他的车子开得很慢,所以出租车司机很轻易超车截住了他,脸在路灯下晦暗的反光玻璃里看不清楚,像是社会新闻里被打上了马赛克。
我也没想到真的能在这找到他,只是记得盛夏出事的前几天我们去尧家的路上,他开玩笑说这座桥上的临时合金护栏,让他想起了高旌十楼到十一楼的窗户。
我跑到车门旁,叫他下车,他没有理我,我只好去拉副驾驶的门,让他放我进去。
门开了,我钻进车里,迅速扣下了安全带:“无论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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