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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完结+番外 (逐月慕白疏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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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在走廊口的遇到一位旧人,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两人虽然只交往了一两个月,但分手分得不是很好看,好在过去了很多年,彼此已经不觉得尴尬了。

我们寒暄了一阵,她似乎不太着急,问我怎么来了。来医院多半不算什么好事,我说自己来找人,她说她妈住院告了病危。

她从没和我讲过家人的事情,我略有些惊愕,叹了口气鼓励道:“好好休养,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轻笑了两声跟我道别,我在她错身离开的瞬间,看见走廊里的盛秋明。

和跟他说话的夏克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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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了一周的假,把盛秋明和自己反锁在房子里。一开始手机总是响,我就把手机都扔了出去,盛秋明打不过我,即使我不还手他也冲不出屋子,也可能是饿了许久,他终于安静地坐在地上,面对面睥睨着我。

我们总有一个人会先死的,剩下的那个人就可以走出这件屋子。

也许是第五天或者第六天,门被从外面打开,我揉了揉眼睛,认出来的三个人是他的朋友冯静静、董释彰和尧以劼。

冯静静冲进门,“嗷”一声就抱住了盛秋明,关切地问道:“明明你怎么样了?明明你没事吧?”

我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被董释彰抓着衣服摔在地上,他暴怒着向我挥舞拳头:“妈的,十三年了,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你知道他因为你受了多少苦吗?就算年少的时候他欠了你什么,这么多年就盛夏这个事他也给你还清了……”

他喋喋不休地骂着,我没有力气还手,也不觉得痛,懒洋洋地乜斜着眼扫着天花板。

尧以劼站在一旁袖手道:“气出够了就带人走吧 ”

“怎么能够?老大被他弄成这副样子,我打他几拳怎么能抵这孙子的债?如果不是他……”

“没有他我也是这个样子。”盛秋明扶着朋友的肩站起身来,声音很虚弱:“路是我自己选的,不关他的事。”

他的朋友小心翼翼地架着他走了,尧以劼叹了口气,给我泡了一杯水。我接过水,边喝边吐。

他拍着我的背:“当年我倒在寺庙门口,他们泡了一碗甘草,现在我只能就地取材给你加点白糖和食盐。起来吧,今天我约了墓园,要把莹莹旁边那块地买下来。”

他了解我的程度比我于他更深,知道我一旦走起来就很难停下,我陪他去看了半天风水阴阳,又回去工作。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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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白开水似的在我身上浇了几天,公安部门给我打来电话,肇事司机已经出院了,他们暂时没能联系上盛秋明,便让我去确认一下案情进展。

盛夏死于一场交通事故,或者,按照盛秋明的话,她死于一场交通意外。

我坐在硬质的塑料椅上,把当天的监控又看了一遍。人行道的红灯即将结束,盛夏背着小书包,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左手是一个小布袋,右手捏着拳头,站在双目无神的盛秋明身旁。后面有路人撞了她的胳膊一下,她手中的钥匙被打飞落在路中央,她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警察的话嗡嗡地在我耳边响,我没办法理解他的意思,只好打电话等方展来处理,自己则是浑浑噩噩地走了。

方展给我回电说明事情地处理结果,那时已经是傍晚了,一盏一盏的路灯延伸向朦胧混沌的天际,我孤身一人在满目琉璃中行走,走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开车出门的,车子应该还在酒吧门口。

我想起大半年前,我和盛秋明关系没有那么僵的时候,盛夏在晚饭的时候溜进厨房,正要出来的时候,被她妈振聋发聩地高声喝住:“盛——小——鱼”

小鱼是这孩子的小名,每当严肃紧急的场合,盛秋明就会蹦出这三个字以达到抑扬顿挫的警告意味,盛夏像一只被抓住脖颈的小猫,探着头停在原处。

事情的起因是盛夏溜进厨房,给自己的米饭里舀了一大勺白糖。小孩子多半贪甜,我们怕她蛀了牙,便说了她几句,谁知道她越说越犟,竟然在我们面前摔了碗。

我罚她在桌边站着,她仍是沉着脸气鼓鼓的样子。盛秋明要赶夜班,临走之前对我悄声道:“盛夏下午吃了不少零食,你大可多饿她一会。”

她在桌边罚站,我也做不到当着她的面自顾自吃,便搬了笔记本在桌上办公。过了一会她突然鼻子一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我那天工作上有点问题,心情也不好,没怎么理她,但肚子却叫了起来。

叫到第三次的时候,她突然跑进了厨房,肩膀一耸一耸地抱着个碗出来了,我正担心是不是让她站太久了,她捧着碗递给我,吸着鼻涕:“爸爸,我,我错了,你吃饭,饭吧。”

我看了一眼碗里的米饭,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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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上车,慢慢地开,给方展打了个电话:“方方啊,辛苦你加个班,把我所有的财产和股份,都捐赠给公司,明天就可以生效了。”

我挂了电话,往江滨大桥的方向开去,因为开得慢,被身后的长笛短鸣吵了一路。开到桥口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极目所见,来往的车辆寥寥,像是江面上偶尔泛起的波鳞。

桥三分之一处的护栏是合金的,两米多长,挂了把锁,护栏外是为了便于修葺而搭建的站台,我来回注意到这处护栏很多次。

我正要加足马力,一辆出租车突然横在我眼前,下车的人是盛秋明。他冲下来对我吼道:“下车——”

我无所谓地看着他,他跑到另一侧疯狂地拉把手踹门,我开了门,他钻进来坐进副驾驶,“砰”一声关了门。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无论你现在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我扯了扯嘴角,换档踩油门一气呵成,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车身与护栏越来越近。

“你毁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我把油门踩到最大,眼睛有些模糊。

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站起身来,覆过身来紧紧抱着我,我的手从方向盘上滑落下来,听到他挨在我胸膛的心跳,像是即将拥抱我的江流,呜咽而悲怆。

我记得他说过,“尔曹声与名俱灭,不废长江万古流”,却想不起他说这句诗的场景。他喜欢这种孤注一掷的热血,我却敏锐地感到这背后地无我无人的凉薄,我揪着他的耳垂让他再斟酌一遍古诗所用的手法,他之乎者也半天没曰出来,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冲着我的额头一磕。

我刹了车。

那一刹那我听不到他的心跳声,过了两三秒,他的心脏擂鼓般跳着,他缓缓松开我坐到车座上,像是落水后濒死回生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

有一种说法,神将一个人分成两半投入人间,让这原本一体的两人一生流离寻觅。我们也许是被分割的两块阴阳相契的玉佩,可是各自在自己的人间磨损得久了,再也拼合不到原来的样子。

我捂着眼睛,滚烫的泪水在掌缝里滑出去:“你走吧,最后一次,我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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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尧叔的建议,辞了工作,偶然得到了一份气象观测员的工作,便四处扛着设备边学边干。

一干就是三年。

黄昏的时候,我坐在甲板上,肠胃被摇摇晃晃的海浪搅得七荤八素,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海鸟的笑声刮着我的脸庞。我起身打算去睡觉,却瞥见硕大的太阳泡在深碧的海水里,懒懒地染红了整片水天相接之处,灰蒙蒙的雾霭一笔笔不同色调的黄晕,蓦地教我想起一个人躺在浴缸里的场景,暖灯洒在他半截露出水面的身子上,他在水雾里的双眼依然是水,沉璧鲛珠,不复如是。

天涯海角,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回去的时候,没想到是白晔接的我,他戴着半张脸那么大的墨镜和鸭舌帽,熟稔地接过我的行李,开车送我回了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旅途和工作中的见闻,待腹中略感饥饿的时候,他端着白粥和一个炒鸡蛋上了桌。

我们像是一对普通的下了班的夫妻,坐在铺满灰尘的落地窗前,安静地吃晚饭。

我抬头的时候,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轮廓很深,我情不自禁地起身去吻他。

在咫尺之遥,他闭上了眼睛,我却停下了。

他睁开眼,笑着对我说:“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

前两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与一个男生隔着一扇窗户,他也许是白晔,也许是盛秋明,总之比印象中黑点,敲着玻璃跟我说话。我听不懂,意识被禁锢在躯体里,连思考我是谁我在何处都做不到,只好费力地去转自己的视野,试图在目光里对上他。他不知怎么就哭了,我想安慰他,没想到自己起了身,突然间发现自己能动了。

此刻的白晔看着我,我能从他的双眸里看到满脸沧桑的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却离开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拖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将一个文件夹放在我面前。

我打开文件夹,里面是签过我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如今白晔两个字,也赫然在列。

下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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