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扬犹豫了一下,之后说:“你把东西留下,我来交给他。”
没见到禇风哪能放心。彭疏逸不想再跟她废话,仗着身高的优势,扬起手在她头顶的门上敲了敲。
方扬笼罩在他手臂下的阴影里,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先天的不足。
禇风被嘈杂声和敲门声吵醒,心情非常糟糕,确切的说是烦躁。方扬觉得自己像个霍比特人,而他则像大多数通缉犯,还未走上末路先把自己逼上绝路。
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想用双手把自己埋起来,其实鸵鸟在遇到危险时把头埋进沙子里是有一定道理的,是为了把身躯伪装成土堆或者灌木丛以躲避追击,那么他这样做有什么道理呢?是能闭耳不听还是隐藏行迹呢?
人有时候比动物更笨。
彭疏逸敲了数次门,门始终没开,然后他便改为拍,砰砰砰拍了数下,吸引来了保安。
保安大哥一开口一股东北大渣子味扑面而来,“咋又是你?我就去喝口茶的功夫,就给你溜进来了,你咋这鸡贼呢!”
彭疏逸没理他,继续拍门。保安大哥不愧是东北老爷们,明知道面前的人不好惹,也没丝毫怯弱。
“小方叫你别拍门,你咋还拍?”说话间,保安大哥拉住彭疏逸拍门的手往后拽,“你这人咋回事?有没有长耳朵?能不能听见别人说话?”
“不归你管的事别管,放手!”彭疏逸抽出自己的手,再往门边去,保安大哥不罢休,一把揪住他高级西装外套把他扯了回来,他气不打一处来,也揪住了保安大哥的粗布制服。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互不相让,气势汹汹,粗言狂语,揪住彼此的衣服,一副要打架的势头,吸引来不少看客,一时间办公室门口的方寸之地挤满了人。
见形势不妙,方扬叮嘱保安大哥顶住,自己钻出人群去请肖敏。
肖敏这个人,让彭疏逸觉得,纵然他有万钧之力,在她面前也使不出半分,她来了可不好办。
“褚绪,你开开门,我来给你送早餐,看你吃完我就走。”彭疏逸喊道。
彭疏逸刚一喊完,便有人接口问:“是爱心早餐吗?”
马上有人答话说:“肯定是。”
“什么早餐?不好,我们褚总可不吃。”
众人发笑。
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把当事人推进深渊,属无心之失,却是有心而为。
建筑商偷工减料造的房子隔音太差,他们的话全数传进禇风的耳朵里,觉得自己就像在地狱。
两个东北老爷们干起来也不一定打架,最后还得去吃麻辣烫喝酒。彭疏逸喊了几句,保安大哥对喊了几句,顶多把气氛调热闹了点。
外面吵吵闹闹嘻嘻哈哈,肖敏还没来,禇风先受不了出来了。
禇风打开门,外面的人都看着他,他看到这一双双眼睛,眼神发飘。
“禇公子,据说您被大汉掳走,这事是真的吗?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跟我们描述一下吗?”
“他知道您是同性恋吗?掳走您是为了抢劫还是别的?是否是针对您?”
“他有没有对您做不轨的事?比方说强|奸。”
“您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有没有反抗?”
“在给圈里流行一句话叫千受百攻,所以您反抗了吗?真的反抗了吗?”
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所有摄像头都对准他,闪烁的镁光灯与一个个犀利的问题不断袭来,他百口莫辩。
王壤说一切都会过去,可心里的伤没有因为这件事过去了而愈合,糟糕的是事业本就不顺的褚父花了太多精力和金钱来掩盖这件事,接着褚家就破产了。
这件事与当时发生的一些其它事一起,像他以前的名字一样丢弃在时间长河里,与他新改的名字一样随风飘扬。
他不愿想起,但终究没能躲过去。
“我不叫褚绪。”禇风大吼一声,随即嘭的关上了门。他靠在门上,慢慢的滑下,接着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彭疏逸真的不是他的救世主,从来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安慰一下吗?要不一起唱《爱拼才会赢》?
第42章 careless whisper⑤
肖敏来时,彭疏逸还在拍门,里面传出禇风凄厉的哭声,外面的人交头接耳狎言戏语,一片闹哄哄的景象。
肖敏来了气,风霜雨雪顿时弥漫开来,“你们这些人怎么搞的?工作不做犹不及,外人欺负自己老板就看着还不帮忙,是不想干了吗?”
肖敏的声音一出,众人快速给她让出一条道来。眼力好的知道这是个是非之地,唯恐被她看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眼力拙的还想再看看热闹,被她风刀霜刃似的眼神扫过,不自觉的人打了个寒噤。
小李飞刀直接僵在原地,心道不妙。
来到彭疏逸面前,肖敏气场全开与他对视,却对方扬说:“小方,这个人扰乱我公司秩序,违反治安管理条例,马上报警抓他。”
方扬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肖敏侧头看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打电话报警。以后他再来,不要姑息,马上报警抓他。”
方扬懵懂的顺从的道了声“哦!好!”然后掏出手机来报警。
方扬果真报警,号码拨出去,正与报警服务台连线,彭疏逸却不怕。方扬不明白肖敏此举的用意,彭疏逸明白。她这是为了在下属面前划清他与禇风之间的界限,不过是虚张声势。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报没报警意义不大,但是他是再呆不下去的。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始终关着的门,然后回头把手里的食盒和衣服送到她面前说:“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你们再怎么不待见我,饭还是要给他吃。”
肖敏没接,他尴尬的杵了一会儿,之后去到方扬的办公桌旁边,固执的把东西留下。
他扭头往外走,走了一段,忽而回过身来对肖敏说:“肖总,我有件事要跟你反应一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肖敏冷冷的道:“总之所有与褚总有关的事,不行就是不行。”
肖敏不遗余力的划清他俩的界限,扰乱旁人的视线,这份冷静、睿智和决绝,令彭疏逸联想到王壤。
这种人一旦做下决定,旁人的劝说都是废话。彭疏逸没再说什么,再次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禇风办公室的门,这才垂头丧气的走了。
看客们还没看明白我军是怎样施展出雷霆万钧之势给予敌军以沉重的打击,彭疏逸就走了。万籁俱寂,肖敏的眼刀子扫过来,他们个个心里一凛,作鸟兽散。
报警电话打了,警察在过来的途中,“罪犯”先闻讯逃脱,等警察来了发现是一场乌龙,会当做报假案吗?
方扬怕受惩罚,不知道该怎么办,问肖敏。肖敏不耐烦的道:“还用教吗?该怎么说怎么说,据实回答。”
据实回答,说的轻巧,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实话实说不是死路一条?
方扬表面应承“是”,内心叫苦不迭。
与禇风相比这些都是小事。禇风的哭声不断,肖敏非常担心他。最近她常看到他哭,男人常哭,会让人觉得不够阳刚和成熟,在她心里其实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当她敲开他办公室的门进去,看到他涕泗横流的脸,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像个躁郁症病人一样,手舞足蹈,嘴里絮絮叨叨数落彭疏逸的不是,她张开双臂抱住他,安抚他,哄他冷静下来。
等他冷静下来,她把他带到沙发边,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平躺着,一边帮他擦湿漉漉的脸,一边说:“你觉得他不爱你?”
“不爱我。”他泪眼婆娑,但神情坚定,“自我俩在一起,即便是在我们的感情最好的时候,他给我看到的也只是他营造的假象,让我以为他爱我。”
“他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如果他爱我,怎么会这样?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她耐心的听他说着,帮他擦干净脸,再帮他按摩太阳穴,等他说完,温柔的问道:“他怎样与你其实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怎么想,你还爱他吗?”
“不爱。”他坚定的回答完,略做思索,又补充说:“可是看到他,我的心会乱。”
“也许这只是一种习惯,一种长时间养成的本能反应。”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盘桓,与从窗帘缝隙偷偷溜进来的阳光缠绕在一起。
她借着那阳光暗淡的光芒打量他的脸,他对此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抗拒,是全然接受的状态。
“那王壤呢?你爱他吗?”她陡然问道。
他的眼睛忽而睁大,迸射出璀璨的亮光,但只维持了最多不过一秒,当亮光陨灭,他的眼中布满迷茫。
“我不知道,”他回答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许……也许我只是习惯依赖他……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究竟怎么想、想怎样……”
她叹气。他果然还是个孩子,一个如此单纯不设防还非常善良的孩子,一个还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
而他枕着她柔软的腿,听着她温柔的话语,觉得她好像自己的母亲。
如果现实是残酷的,这个世界是冰冷黑暗的,那么女人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温暖和光明的,因为她们不仅是女人,还将是或已经是母亲。
不管她们从事什么职业、性格如何,她们始终有人心最柔软的一面、人性最光辉的一面。
视频里的人没再说话,王壤关掉了手机。不知是不是被禇风传染了,他也觉得非常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