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这是罪恶的、耻辱的,更重要的是这一点都不美好,还非常痛苦。
彭疏逸身体里的野兽骤然解封,因为压抑的太久而倍加躁动,满脑子想的都是攻城掠地。不过他的自制力极好,尽管欲望在叫嚣,还是能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禇风明明不觉得欢愉,身体却因此感觉满足,仿佛久旱逢甘霖。
身心剥离的痛苦,消耗他因为突然恢复的男性功能本就耗损过多的体力。他无力的瘫靠在彭疏逸的身上,目光游离,神游天外。
又是一个晴朗的上午,阳光依旧灿烂金黄,仿佛深秋的麦田,金黄的穗子、金黄的叶子、金黄的麦秆,放眼望去一片金黄,扑面而来成熟的气息,打心底感觉和顺温暖。
在禇风的眼中却是惨白的,白的晃眼,白的没有温度,甚至感觉冰冷。
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扭曲,变得光怪陆离,没有理智,也没有逻辑,只凭本能和本心。
白晃晃的阳光,白晃晃的肉体,一切都是白晃晃的。定睛去看,王壤坐在了他的身旁,诚恳的说:“别害怕,有我呢!”
飞眉凤眼,宽额广颐,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英俊的脸庞,却露出从未有过的痴迷。
王壤是个可靠的人,万事有他,他十分放心,却不由的打量他,探究他那一神情的来由。
接着王壤捧起他的脸,将吻落在他的眼上、脸上和唇上……原来是这样。
可惜时机不对,气氛不对,心情不允许……他与王壤在那种事上向来和谐,如若不然会是一次美好的体验。
因为那不是一次美好的体验,而是一桩残忍的事件,以至于被他的潜意识自动屏蔽,一些微妙的细节因而被掩埋在巨大的伤痛之下。
如果时光回溯,会发现他当时也是有反应的——他当时还没有丧失男性功能。
那是他的第一次,被暴力攫取的痛苦的第一次。人这一生有很多个第一次,可是每个第一次过去之后便不复重来。
有些第一次意义重大,若是没有留下美好的印象,必定留下痛苦的回忆。遗憾、悔恨,会伴随一生。
遗憾、悔恨,又将重历?
彭疏逸把手移向禇风身后。
“别碰我!”禇风忽而惊醒,犹如将死之人回光返照,发起狂来。瘦削的身体猛烈挣扎,爆发出一股子蛮力,竟令彭疏逸压制不住。
彭疏逸只得收回在他股间动作的那只手,双手交握,将他牢牢的控制在怀里。
彭疏逸侧头看了他一眼,关切的问道:“怎么啦?”他的脸色惨白,目光涣散,不太正常。
“不要碰我……!”禇风兀自哭喊着,被无限拉长的尾音刺耳尖利,听之叫人绝望。
天意命运,反反复复,痛苦如无尽之水流进无边黑洞,叫他绝望。
“不要碰我……!”禇风满面涕泪横流,身体跟随哭声一下一下抽动,太不正常。
彭疏逸预感不妙,松开禁锢,虚虚的抱着他,可他却像无根的树向后栽倒。
“不要碰我!”
“不要碰我……救救我……王壤……”
彭疏逸把耳朵贴了过去,只能听到嘤嘤嗡嗡的声音。
“褚绪,我不碰你了。”彭疏逸做出妥协,说着向后退了一步,他便像没了骨头软绵绵的往下滑。
彭疏逸赶忙伸手抱住他,他瘦削的身体,那时却似有千斤重,压着他的手臂往下坠。
彭疏逸别无它法,只能托着他,慢慢的放在地上,自己跟着坐了下去,把他抱在怀里。
他不再挣扎,眼睛垂闭,小马一样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碎裂的泪珠,眼睑突突跳动,退去血色的嘴唇嚅嗫,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过了一会儿,他没了动静。如彭疏逸预感到的一样,他昏厥了。
第19章 噩梦①
亢奋的音乐,摇晃的灯光,推换的杯盏,攒动的人影;乌泱泱,乐融融,似天堂,也似地狱。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漠然观望;有人来宣泄,有人来猎|欲,有人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没来的时候想来,来了又想走——酒吧,就是这样一个复杂又纯粹的地方。
左峰搁在大腿上的手,跟着酒吧的音乐,惬意的打着拍子,“我早看彭疏逸那小子不顺眼了,分了正好你,以后就跟着哥哥们混。”说完,把那只手搭在禇风的肩膀上,推了推他,叫他表态。
禇风喝得半醉,被他那一推,差点摔下吧台椅。
“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男人要失恋才能长大。”说这话的是酒保,与王壤和左峰是老相识,自打他们三人在吧台边坐下,他便没挪过窝,说着把禇风点的酒推了过去。
禇风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一口喝完,又端起酒杯,酒保赶忙摁住他,说道:“这是好酒,也是烈酒,不能这么喝,这么喝是暴殄天物。”
“松开。”禇风推开他,不耐烦的说:“酒是我买的,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喝醉。”
酒保被驳了面子,干笑两声,说道:“喝醉了没什么,把身体喝坏了,亏了的是你自己。”
“话真多。”禇风不听劝告,悻悻然端起酒杯迅猛的喝下一大口。酒精在胃里浓缩翻滚回流,冲进肺里,蹿入鼻子里,呛得他鼻涕眼泪直流。
“别喝了!”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壤夺走他手中的酒杯,斥道:“你就算喝死了,彭疏逸也不会回来。”
“别跟我提……提这个人。”他伏在吧台上咳嗽了一阵,才回头去抢被夺走的酒杯,“还给我!”
“不还。”王壤人高,手也长,酒杯在他手里,禇风怎么都够不着。
俩人争来抢去,眼看气氛变僵,酒保不帮忙劝阻,反阴阳怪气的说:“人都走了,你这要死要活的,犯得着吗?”
禇风瞥了他一眼,再把注意力集中在王壤手中的酒杯上,“还给我!”
左峰出来打圆场,“壤哥,你让他喝,喝醉了,说不定就把那小子给忘了。”
王壤将信将疑,问道:“会吗?”
禇风被他们烦透了,皱起眉头,解释道:“谁说我喝酒是因为他!”怕他们不信,加重语气补充说:“从他义无反顾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的死活也与他无关,我们再见就是陌生人。”
王壤用验钞的专注度打量禇风半晌,欣慰而笑;酒保在吧台后,单手支着下颚,露出看了一出好戏的神情;左峰在禇风身后,禇风转身,看到他也在笑。
他们就等着禇风把这句仿若赌咒发誓的气话发泄出来,禇风了然,呵呵笑了起来,“你们真坏!”
酒劲卷土重来,他颤颤悠悠下了吧台椅,站在王壤面前,盯着王壤如黑珍珠一般浑黑幽亮的眸子,嗔道:“哥哥们真坏!”
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只是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张开双臂抱住王壤,趴在他胸口,重复了一遍“哥哥们真坏”,随后移开。
这个拥抱只维持了几秒钟,眨眼即逝,可王壤却乱了心神。
“我得去卫生间一趟……”禇风打了个酒嗝,一股混合着酒和腐物的味道直冲上来,他赶忙捂着嘴,朝卫生间跑去。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后来的事,喝到吐的人比比皆是,大家只道是寻常,继续调笑玩闹。若是早知道,王壤会在他跑开时马上跟过去。
禇风穿过人群,直奔卫生间,冲着马桶,吐个死去活来,差点把胃都给吐了出来。
吐出来反而清醒了,但身体却是疲软的。他踉踉跄跄走出卫生间,回到酒吧大厅,嘈杂的音乐和乌泱泱的人扑面而来,堵住他的口鼻,令他无法呼吸。
他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他离开了酒吧,来到街道上,仿若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广阔的世界,高悬的天空,四通八达的道路,任他自由驰骋翱翔,可他又能去哪呢?
他曾把与彭疏逸在一起当做人生目标,失去这个目标,便失去了方向。
天地广阔,人海茫茫,他能去的地方很多,关心他的人也不少,但在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呆着,想一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踉踉跄跄向着一个小巷子走去,好像那里有什么在指引他。
王壤回过神来,禇风已经不见了,他慌张四顾,酒保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说道:“去卫生间了。”
王壤看了一眼手表,端起酒杯喝了两口,又看了眼手表,仔细计算着禇风离开的时间。
酒保见状戏谑道:“这么紧张干嘛?他去卫生间吐了,吐完就回来了。”
左峰明知故问,“你们在说谁呢?”
酒保朝卫生间的方向努努嘴,说道:“还能是谁?”
左峰嗤笑。
“王公子真痴情。”酒保叹道:“暗恋人家四年了吧!”
王壤不答,漫不经心的喝着酒。
“据我所知有四年了。”酒保自顾自的说:“四年来愣是瞒的滴水不漏……你对他这么好,这样默默奉献是图他什么?图他在你死后发现你写的日记,良心发现,给你送上一面锦旗?”
“……”
酒保扬起下巴,以一个洞悉一切的睥睨姿态说道:“痴情,也傻。”
“胡说八道。”左峰笑道:“壤哥这是深谋远虑。”
酒保笑的前俯后仰,连声说:“是是是!”
王壤无心理他们。
左峰移到禇风原先坐的椅子上,挨酒保近了一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壤哥暗恋……他的?”他往卫生间的方向指了指,没把名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