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墨九君咬牙,瞪向徐娘子:“你有何事?”
柴子然见美人缩了缩脑袋,明显是害怕的,义正凛然地开口:“大人,您不该这么审案子,您吓到人家姑娘了。”
墨九君气得胸口疼,眸光越发冷冽,如一块块坚冰刺来:“我是县太爷,我爱怎么审理就怎么审理。”怒指徐娘子:“你扰乱公堂秩序,勾引师爷欲蒙蔽本官,□□三年。”
徐娘子浑身一震,往前爬了几步,目露惊恐:“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冤枉啊!我冤枉啊!”
柴子然万万没想到墨九君如此判案,呆呆地看着徐娘子被五大三粗的衙役拖走,嘴里呜呜地喊着冤枉,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衙役粗鲁地堵上一块脏兮兮的布。她摇头晃脑地试图往柴子然身上挪,可她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压根挣脱不了铮铮铁骨的汉子。
柴子然小跑几步到墨九君跟前,跪下求饶:“墨九君,九君公子,你若是气恼我替你审理,自作主张,你把我关了便是,万万不能拿旁人撒气。小人乃是烂命一条,你拿我撒气好了。”凑近墨九君身侧,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送。
墨九君气恼捉住他的衣襟,道:“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竟然如此求我。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跪过我,你如今……”
“我跪过你的。”柴子然蓦然大吼,双目圆睁:“墨九君,你为何要屡屡纠缠我,我十岁那年就跪在你面前跟你说,我俩从此再无关系。”
墨九君心口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直想一口踹死他,“砰”地一声巨响,抬起脚已踹到“身受重伤”的桌案身上,一块早已四分五裂的案板被踹到公堂外,重重地滚下地,“轰”地又裂作了几块。墨九君推开他,红着眼睛道:“师爷意图包庇罪犯,不许他靠近牢房一步。”
……
月明星稀,清风徐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柴子然在自己寝居喝得酩酊大醉,搂着一坛半洒的酒醉醺醺地看着看着天花板,又哭又笑。
屋外的随风忽然开启大门,一身黑衣的墨九君冷眼看柴子然大醉。忽然柴子然丢弃怀里的酒坛,酒香混着陶瓷碎片儿洒满了寝居,一地的狼藉。柴子然笑着抬头看向大门旁背光而立的墨九君,猛地扑向他。
墨九君已经伸出一双手,正准备把他接个满怀,柴子然却拐了个不大不小的弯,转扑到书案上,用力过猛,撞得小腹生疼。他强忍着泪水,在书案上翻找着什么,嘴里喃喃自语:“东西呢?东西呢?东西呢?东西呢?”
翻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要找的东西,抱头蓦然大吼:“东西呢?”
墨九君皱眉:“他找什么东西?”
随风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诗集恭敬地递给墨九君。墨九君不用翻开就知道诗集里的“精彩内容”,随手吧诗集扔到书案上。柴子然丝毫没有察觉他身旁还有三个大活人,看到“凭空出现”的诗集,满脸欣喜,大笑:“哈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哈哈哈哈哈。”
他手舞足蹈了一阵,便把诗集狠狠地“拆骨拆皮”,嘴里恶狠狠地念叨着:“混蛋混蛋混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眸子流下两行清泪,把被拆得破破烂烂的诗集拥入怀里,悲嚎道:“阿爹阿娘,你们不要死。”猛地又扔了诗集,还踩了几脚:“墨九君,你跟你舅舅一样,都是杀人凶手,呜呜呜呜。”
哽咽了半刻,他躺地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看柴子然醉态百出的三人皆惊呆不已。随风看了眼呆滞的九君公子道:“子然公子从不喝酒,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喝醉后会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半响,墨九君俯身抱起柴子然回床榻道:“随风,看着他。”
随风恭敬道:“是。”
墨九君带着随影走出房门,紧握住拳头,内心惊涛骇浪:“你说他是不是爱胡说八道才从不喝酒。”
随影答:“属下不知。”
墨九君默了片刻,浑身都是冷汗:“夜审。”
漆黑的公堂点燃上了随风摆动的烛台,高高端坐着的县太爷,身旁是两排威武勇猛的衙役,一个个散发出肃杀之气。一个满脸憔悴的女人被软趴趴地提上公堂,往地上一丢,如同丢破烂般。虽然她还未被审理,却苍老了许多。见到公堂上坐得端正的县太爷,嘴角一扁,满心委屈得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
墨九君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问:“你与柴子然是何关系?何时认识?因何时认识?速速禀来。”
徐娘子浑身一震,她想好了如何回答与那狂徒的关系,却没想到县太爷竟是问这个。她好不容易抬起头想从县太爷眸子里确认她是否听错了。这一看他的脸,险些没被吓得晕过去,县太爷黑沉黑沉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像一个夺命阎王,新买桌案上的烛火隐隐跳动,他脸上的光亮也随着而动,像一撮撮可怕的鬼火。犀利的眸子射出两道凶猛的光亮,像两把凌迟人的凶刀。
徐娘子不敢再左右观看,本跪得很笔直的身体,更加笔直,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墨九君不耐烦道:“说。”
徐娘子大气不敢喘:“回县太爷的话,民女乃苏虞县本地人,家住……”
墨九君拧眉:“你住哪与我何干,你和阿然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徐娘子听了这话,若是还不知她为何会受这牢狱之灾,这二十几年也是白做人了。老老实实地道:“民女是醉花林的掌柜,子然公子偶尔来苏虞县小住便会光顾小店一二,来的次数多了也就认识了。”察觉墨九君严肃不善的眼眸,徐娘子心里忐忑不已,忙道:“醉花林乃是正经的食馆子。整个苏虞县,唯有花花楼是不入流的妓坊主人,其他都是正经的生意人。”
墨九君眸光一闪,默念了一句:“花花楼。”
第15章 判案三
徐娘子见墨九君这般神色,不禁替花花楼捏了一把汗。
墨九君沉默地盯着她:“继续说。”
徐娘子颔首:“民女的醉花林乃是祖传三代的食馆子,最拿手的就是用酒做菜,制作出的菜肴既含有酒香,亦不会使人醉。最适合子然公子这种爱酒后吐真言的客人,他们平日里有心事不饮酒,便爱到我的醉花林吃菜,因而我的生意一直都还算不错。”
“后来,有人在我的醉花林附近开了一间酒馆,那人想高价把酒卖给我做菜,我哪里肯,我又不是傻子,可那人居然是流氓,见我不肯与他合作,便纠缠于我,还屡屡调戏。我已经与那人对簿公堂多次了,可前县太爷说,他尚未对我造成伤害,此刻按照律法无法判决。我心里就慌了,若是等他哪一日对我造成伤害,我……”徐娘子忍不住委屈地落了几滴泪,见墨九君脸上在烛火照耀下越发黑沉,忙把泪拭干。
墨九君默了片刻问:“阿然,醉酒过?”
徐娘子道:“我的醉花林做的菜里虽有酒香,可从不会醉人。至于子然公子是否在别处醉过酒,民女就不知了。”
墨九君挑眉:“你如何得知阿然会酒后吐真言?”
“是子然公子说的,他去我店里就夸醉花林里的菜好吃,吃着吃着就跟饮酒一样,脑子却很清醒。他还说他小时候是个小酒鬼,常常与一个叫阿君的小朋友一起偷酒喝,被发现了就想把黑锅赖给他,只是他从未赖得成。”
墨九君捏着惊堂木,状不在意问:“后来呢?”
“民女不知。”
墨九君宽敞的背肩重重地靠着椅背,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且永远不会醒来。徐娘子的心脏跳得跟摇破浪鼓般。半响后,墨九君道:“遣那无耻之人出苏虞城,一辈子不得他踏入一步。”
徐娘子呆呆地看着墨九君站起,一步步走到她身侧,喉咙里的心跳险些滚出来,只听他道:“莫要与阿然靠得太近。”
徐娘子头如捣蒜:“民女从今往后一定离子然公子十步之遥。”
墨九君嗯了声,率先走出了公堂,一群浩浩荡荡的衙役跟着他与漆黑的夜彻底地融为一体。徐娘子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软趴趴地伏在地上。从前,她笑听柴子然抱怨,他那未婚妻的追求者如何如何讨厌,如何如何为难他,只是一笑置之。如今是真真切切地懂得了柴子然的苦啊!果真比黄莲还苦一千倍不止!
尽是无妄之灾!
翌日,天刚亮,柴子然头一回早起,只是这早得不同寻常,早得头痛欲裂。随风捧一碗醒酒汤递来,柴子然随手一接,咕噜噜地喝了几口,赞道:“远航,你的手艺有进步啊!”舔了舔唇角:“不错不错!”
随风谦虚道:“多谢子然公子夸奖,只是我是随风,不是远航。”
柴子然捧着醒酒汤愣愣地抬头看见那张笑出两个小酒窝的脸,满脸惊悚:“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蓦然才记起远航为了逃脱墨九君的狼掌,已经连日逃奔回京都。
随风面色柔和:“我见子然公子醉了,便给公子煮了醒酒汤。”
柴子然把碗递给他,搂起身上的被子,铺到自己身前:“你什么时候发现我醉酒的?我有没有说什么醉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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