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很不高兴,越来越不高兴,每每坐在船头跟帮忙照看他的侯府中人大眼瞪小眼,嘴噘得老高,只要初五一回来岸边就哇哇叫,急着跟他说话又说不清楚。
初五每次回来都给他带些东西,有吃的,有玩的,有船上用的,还有他自己学着做的烟花爆竹点了给初六看个乐,还给他带回来几本识文断字用的书,想想他不能习武,或许可以从文。只是初六远没到开蒙的年纪,书全让他撕着玩了。
初六收了他的礼,哭是哭得少了,仍旧不高兴,一天天被初五丢下只有呼呼大睡的仲崇堂陪着。初五看着也心疼,可是侯府怎么也不放,就是最好脾气的李合意也不放。初五也想过趁岸上没人看着偷偷带他上去,刚站到岸沿,一旁船上的乔婶婶先就喊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初六可不能上去!”
定波湖人人都待他们好,却也人人都守着侯府划下的规矩,又因为人人都好更不能胡来。
初五只得把初六提回船舱,停了两天又独个溜上岸,到熬药时候再溜回来一边生火一边听着初六哭。
年节前岸上人渐渐少了,初五上岸也少了,周围船上送过来许许多多的年货,焦重望也叫人送来许多,鸡鸭鱼肉俱全,年糕都有好几种花样。刚巧牟渐春回来了,初五烧了好多好吃的,焦重望也上船来赖着吃了好几顿,跟牟渐春喝得醉了好几场。初五给岸边第三间瓦房也送去了一些吃食,谢贤坤和舒卷撤走了,贺均梅仍旧住在那里,仍旧守着这艘船。
到正月初五的晚上,仲崇堂睡着了,初五把初六背起来牢牢系在肩上,往船头去跟沈为富说:“我要上岸。”“你上,他不行。”沈为富多的话也没有,铁骨扇往初六点了点。
“为富叔叔你听说我,我肯定不让他脚落地,不踏足渭北一步!”初五急道。
“噗,”沈为富有些失笑,蹲下来用铁骨扇戳了戳初五脑袋,问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你就想这么糊弄过去?”
“为富叔叔,”初五揪着他衣袖不放,央道:“现在天好晚了,没人看见,你就当你也不在,放初六上去一趟行不行?明天是他生日!今天是我生日!”
“听你胡说!”沈为富拽拽自己袖子。
“为富叔!”初五跳起来抱着他胳膊,借劲往岸沿一蹬,忽一下就站到沈为富跟前黏着他。他背上的初六也有样学样地伸手抓住沈为富袖子,胡乱摇晃。
“放开,你们倒是放开!”沈为富一条胳膊上挂着两个小家伙,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能甩脱。
“沈,沈哥,就让,去一趟吧!”最后是苏水朝夜间过来,看见他们三个奇形怪状的攒一团闹腾,出声说合。
“小苏!”沈为富回头狼狈地喊道:“你要给他开这个头,可就没完了!”
“小苏哥哥你放心,肯定不坏侯府立下的规矩!”初五笑着谢了他,背着初六颠颠地往岸上跑出去。沈为富还想拦着,苏水朝按下他,自己追上去了。
三个人一前一后在街巷里乱跑,这个时辰各处都关门闭户,有的赌钱吃酒,有的早早歇下,四处空荡荡的。初五一路笑着,初六在他背上高兴得呜哇乱叫,苏水朝大步迈开悠悠地追在后面,看着他两个撒欢。在巷尾遇见一个仍旧点着灯的小摊子,有热腾腾的藕粉。初五大方请客,掏出谢贤坤给的碎银锭一人要了一碗,三个都吃得暖暖和和,香香甜甜。
到深夜才慢慢走回去,初六趴在初五背上睡着了,苏水朝在一旁走着,低声道:“初,初五,往后,上,上岸悄悄地……”
“小苏哥哥,就这一回,不给你惹麻烦。”初五道。
“不,不……”苏水朝急得重重叹口气,抓着头,道:“我原先,最,最烦我爹那些道理,那些顾虑,瞻,瞻前顾后的,不痛快!我,我现在,也不能不……唉!”
“嗯。”初五点点头,伸手拉住他手,虽不太懂也想宽慰宽慰他。
苏水朝摇摇头,一路拉着他两个送回船上,沈为富瞪了他们一眼,掉头寻地方睡觉去了。仲崇堂倒是醒来了,让苏水朝把新学的一套刀法练一趟他看看如何。初五窝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跟初六蜷成一团一起睡过去了。
苏水朝连着过来了好几天,初五也没往岸上跑,两个一道练功,初六只要初五不走就高兴,守着小暖炉乐颠颠地看着。
到元宵时候初五跟许得升去他家里端他娘子做的元宵,听说夜里街上有灯会,虽没有城里的热闹也能看个亮。晚上苏水朝没过来,初五思来想去,背上初六跟岸边的王守业说了好一阵好话,王守业有前例可循,很好说话地放他们过去了。
两个兴高采烈地跑去看灯会,初五还买了许多零嘴,都交给初六攥着,吃着。
要不是背不动仲崇堂,初五也想把他带上岸来热闹热闹,或许能有个别的法子让他脚不沾地,不知弄个大骡子驮着成不成……初五想到仲崇堂也没心玩了,也担心苏水朝忽然过来,背着初六掉头回船。
刚转过一个拐角,前面直挺挺戳着几个人影,把一条巷子挡严实了。
初五一惊抬头,却看见几个半大少年,虽然比他高壮一些摆出的凶悍样子到底虚张声势,最前头站着的叉腰昂头,尖脸,细长的眉眼,冷笑着走上前一步,问道:“说,你们是不是那条船上的!”
“不是。”初五面不改色地说完,低头往回溜。
“站住!”那少年大喝一声,他两边的跟班立刻蹿出来,嗖嗖追到初五身后。
初五脚下发力,矮身往前冲出去,追来的人都抓了个空。他更不耽搁,跑出巷子一下就钻进人群里,左转右折,借着身形小步法灵便远远绕开去,把追兵甩得不见人影。绕了个大圈回到岸边,到岸才知道自己白费功夫,不论如何绕圈子终究要回来这里,那几个少年也都气势汹汹地守在前方。
“你就是初五吧!”领头的少年怒喝道:“你背着的就是三尸门的小坏种吧!”
“呸,你是什么东西突然跑来骂人!心眼这么坏才是坏种!”初五骂道。
“你敢骂我!你听好了!我是侯府的三少爷,韦性玉韦三少!堂堂正正的名门子弟,跟你们这些邪门歪道说话都玷污了我身份!你还敢回嘴!”韦性玉气哼哼一挥手,道:“给他长点教训!”
四五个跟班一道冲上,都比初五高出一头壮出一圈,初五虽然不怵,也怕背上初六被卷进乱斗。当即拔腿往前去,比那几个跟班聚来快许多,从其中两人身侧穿过,挥拳撞开一人手肘,脚下顺带踹了一人踝骨。韦性玉挥起来的手还没放下,初五已经蹿到他身前。
韦性玉匆忙迎战,一手举起,一手拉开极漂亮的架势,手掌翻转,借着个高往初五脑袋拍下。就在他拉架势的功夫,初五一拳掏他肚子,一掌推上去掌缘结结实实撞在他下巴。
韦性玉闷叫一声,收了架势,捂着下巴连连后退。
初六在初五背上看得高兴,颠了颠,胡乱挥舞着两只手。
“你,”韦性玉下巴疼,停了停,忍痛喝道:“你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哪有你这么不讲章法的!”
“一点飞檐步,一点破风掌,一点掏心拳,凑合凑合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是你。”初五哼哼一笑,道:“谁教你的功夫?这么中看不中用,当打架是切磋武艺?谁还跟你套招?”
“你,你,你!”韦性玉险些气得结巴,喝道:“再打!我们今日就乱拳打死你!”
“守业叔叔,他要打死我!”初五扬声喊起来,喊得十分委屈。
王守业听见这边动静,早早就赶来站到了韦性玉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初五喊声一毕,韦性玉猛一回头,又是羞又是恼,急道:“王守业你不能偏帮他,你是我侯府的人,他可是把教我功夫的人都骂进去了!你也有份!”
“三少爷你别打他吧。”王守业道。
“我偏要打他!小苏哥当了管家本来就没多少工夫跟我玩,一闲下来还回回往他们船上跑,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轮着往这来,说是看守恶人,看守什么了!你看他们到处乱跑!外面人还说侯府贪图三尸门掳走的财宝,所以留着个小坏种!还说侯府偷学仲家的功夫,所以留着这艘船!我侯府的名声都毁在这了!”韦性玉越说越气不过,越说越高声。
“不是这么回事。”王守业仍是平平说道。
“反正他们不是好人!我就要教训教训他们!”韦性玉一指初五,道:“你来!我自己跟你打过,不用人多欺负你!王守业这下你不用管了吧!”
“三少爷……”王守业眼看着韦性玉把锦缎外袍都脱下来,甩手丢给跟班的小子,知道是拦不住。再看看初五,初五把初六交到他手里,跟他笑了笑,小声道:“不会打坏他的。”
初五虽然笑,到底被韦性玉骂得着恼,也想揍他。
两个站到中间各自挪步抬手,韦性玉这一回不拉架势吼一声就冲上来,初五静等着,侧身一让,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韦性玉跌出去几步勉力站住,面色更红,掉头冲回来,双拳虎虎生风地挥开。初五矮身错过他拳头,顺带踩了他脚背,跟着往膝弯一踹。韦性玉一腿半跪,气得脸上滴血一般,跳起来乱踢乱打,不给初五近身的机会却也打不着初五。初五引着他转圈跑,不时再踹他一脚。
相似小说推荐
-
旧梦 (立风立风) 晋江2018.12.12完结冷漠痴情攻x阳光受梦境与现实交叉叙事破镜重圆 七年之痒...
-
如你锁愿 完结+番外 (坏男人2号) 晋江2018.12.13完结许愿在笔记本上写下三个愿望:1.找一个完美的同性恋人2.环游世界第三个暂时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