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遇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翟峰。
翟峰说道:“傅老师你去跟那群人说说,这事儿跟我们文学院又没关系,再在这里闹我们也没法给他们五百万,让他们去行政楼找校领导去闹啊。”
傅时遇抬起头,看到院长办公室的窗帘掀开了一个角,显然翟峰是在楼上看到了他。
傅时遇问道:“院长您确定要让我去传达最后一句?”
“……”翟峰噎了一下,“我急糊涂了,最后一句别说啊。”
最后,翟峰叮嘱:“说不通就赶快撤,别跟他们起冲突。”
傅时遇挂了电话,朝文学院大门走去,憋屈了两天,他也懒得再装这孙子。
坐在地上哭喊的女人看到傅时遇立马爬起来扒住他,神态癫狂:“你是这里面的老师是吧,我女儿死在你们学校,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傅时遇扯开她的手,神情有些冷漠:“交代你去找警方要,这里是学校,请不要影响我们的教学。”
扯着条幅的几个男人围了过来,傅时遇这几天实在是憋屈透了,想着得处分也认了,要打就打他还没怕过谁。
翟峰一看情况不对,唰地拉开窗帘,大喊:“傅时遇你做什么呢!等我下去!你别动手啊!别动手!”
翟峰实在是被吓到了,殴打遇害学生的家长,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这院长职位也别想要了,整个文学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想不通自己吃错了什么药让傅时遇去跟家属交流。
很多时候舆论是看不清是非黑白的,弱者有理,亲人天然是和遇害者站在一道的,公共机构永远是洗不脱罪责的加害者,别有用心地模糊上几个细节稍加引导,真相即便摆在眼前,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说那不过是强权打压下的谎言。
这次得益于女生的一封书信,是非清晰明白不少,但翟峰仍旧不敢赌。
那些人听到翟峰的暴喝,知道傅时遇不敢跟他们动手,开始去拉扯傅时遇。傅时遇也没想太让翟峰难做人,手脚并不下狠劲,只用来躲,还有闲心想,要是自己头上被砸个窟窿说不准立地就能帮学校省五百万。
楼下一片哭嚎怒吼,乱得不行,傅时遇在哄闹中不经意一抬眼,恰好和不远处经过的程疏对上。程疏显然是刚来,看模样是想绕道去院办后门,傅时遇肩膀被人猛推一把,他收回视线,想着现在这模样怪狼狈的,不该让程疏看见。
他正不合时宜地走神,突然听到程疏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傅时遇。”
程疏冷着脸朝这边走过来,伸手想把拉扯着傅时遇的人给扯开,立马被裹入混乱的人群之中。
傅时遇心里一咯噔,刚说了半句:“那是数学院的……”
声音戛然而止。
程疏一脸平静地伸手摸了一下脑后,血沾染了一手,然后滴滴答答地洇湿了衬衫雪白的衣领。
第十四章
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捞了一根木棍,混乱中直接砸到了程疏的头上。
人群还在喧闹,女人的哭嚎仍旧尖锐,傅时遇的呼吸屏住了一瞬,当即化身一条疯狗:“老子的人你他妈也敢碰!”
翟峰带着人冲下来的时候场面已经一片混乱,一群保安扯着那群闹事者,一群老师扯着战斗力堪比一群闹事者的傅时遇。
翟峰给傅时遇顺气:“傅老师,冷静,冷静!”
傅时遇甩开抓着他的手,过度的激动之后,神色反而变为一片冷漠。傅时遇扒开程疏旁边的几个人,一声不吭地揽过程疏的肩膀,查看他头上的伤。
扔在地上的木棍上一颗凸起的钉上沾着血,程疏的伤口倒不深,就是被那颗钉划了长长的一道血口子,从黑色的发根一直延伸到脖颈,看起来有些骇人。
傅时遇按住那伤口,半撑着程疏的身体,问道:“头晕吗?”
程疏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劲,忍不住抬眼看他,傅时遇脸上是一片过分的平静,程疏移开眼,说:“没事,不严重。”
傅时遇不说话,背过身子要程疏趴他背上,程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想显得过于软弱,倔强地要自己走,结果迈开步才发现脚下发虚,眼前霎时一片白,被傅时遇扯住胳膊强硬地背了起来。
路过那群人的时候,傅时遇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你们最好别走。”
幸好校医院和文学院离得比较近,一路上程疏有些头晕,想着反正已经丢人丢到家了,索性放开脸皮,安心地靠在了傅时遇的背上。
傅时遇隔半分钟喊他一次,程疏应了两次,嫌烦就不再理他了,倒是旁边跟着的老师笑着说:“傅老师别太紧张,程老师精神好着呢,没那么严重。”
傅时遇瞥了他一眼,那老师立马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傅时遇和两院的老师都很熟悉,常年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几乎没人见过他冷着脸生气的模样。
那位老师落后了两步,暗道,还真吓人。
到了医院,程疏脑后的一块头发被剃掉,伤口最深的地方缝了六针,幸亏只是皮外伤比较严重,没有什么内伤。等处理完毕,医生说住院观察一天,明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一个星期后再来医院拆线。
傅时遇让陪同来的其他老师都先回去,一个人陪在病房里,他一直都冷静得过了头,沉默不语的模样显得有些阴郁。
等病房里没其他人了,程疏问道:“你生什么气?”
傅时遇道:“没生气。”
“行吧。”程疏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程疏伤口处疼得有些厉害,身上黏腻地出了一层汗,又困倦不堪又疼得睡不安稳。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中感觉手上沾染了些凉气,睁开眼看到傅时遇在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胳膊。
程疏要接过来自己擦擦脖颈处的湿黏,被傅时遇躲开,一张脸冰冷,手下动作却很轻柔,将纱布边缘的血渍擦干净。
等擦完,傅时遇坐在床边半天没动作,垂头盯着毛巾上的血迹发怔,程疏说:“你不用管我,回去上班就行。”
傅时遇没动,像是没听见,过了一会儿,程疏又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他问:“你不是最害怕管闲事吗?为什么要过来?”
程疏暗自庆幸自己是闭着眼的,可以装睡当作没听到。
傅时遇那孙子伸手掐他的脸:“别装睡,说话。”
程疏睁开眼,面不改色道:“我看错了,以为被围起来的是我们院长。”
傅时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们那院长头秃得堪比灯泡,大白天太阳一照说不准能晃瞎你的眼,能不能想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程疏道:“头疼,不想想。”
傅时遇一听他说头疼,心里立马一软:“真的疼?”
程疏是真的疼,但他看着傅时遇紧张的模样,开口却是:“还行。”
傅时遇松了一口气,安静了一会儿,说道:“程疏,我帮你想个理由。”他的声音有些紧张,“你是不是,还有点喜欢我?”
程疏静静地看着傅时遇,半晌后,他说:“没有,我不喜欢。”
一阵沉默之后,傅时遇打开门出去了,程疏眯着眼盯着天花板看。
傅时遇没走太远,去楼道拐角处开着窗抽了一根烟,给路宥打了一个电话。
路宥道:“毕竟是有亲人死了,也不好做得太过。”
傅时遇看有护士过来,乖觉地将烟掐灭:“警察那边不怎么想陷入纠纷,报了警也是批评一番拉倒,你说一下,我没想真怎么着,那个打人的给我留下,剩下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别那么轻飘飘就行。”
路宥应了,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次怎么回事,连你都惹恼了?”
“没恼。”傅时遇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就那样,挂了。”
傅时遇吹了一会儿风,再进病房的时候,发现程疏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头发因为下面缠了纱布显得乱糟糟的,眉头连睡着的时候都微微皱着,嘴唇因为失血而发白。
傅时遇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程疏的眉心,嫌弃道:“睡着了还皱眉,一天天的有那么烦吗?一张脸白成这样,难看死了。”
程疏扁扁嘴,刚被傅时遇揉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生气了?”傅时遇妥协得很快,“行吧,我胡说八道。”
他当然是在胡说八道,他没遇见过第二个像程疏这样模样可着他心长的人。
程疏血溅两院楼下,被文学院老师将其事迹进行极力渲染,彼时战况之激烈、程老师受伤之惨烈经过文院老师一描述简直鸟惊心花溅泪,以至于数学院领导亲自打电话慰问,大手一挥批了半个月的假,不够可以再加。
程疏莫名其妙地成了勇斗闹事者的英雄,虽然他往人堆里钻了不到两分钟,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被一棍子砸到头上,接下来全是傅疯狗的主场。
当初傅时遇的瞎想成了真,一棍子省了学校的五百万,只是这血窟窿没开在他自己头上,而是开在了程疏头上。舆论随着受伤老师的出现和信件内容的披露彻底扭转,闹事亲属被拘留七天,一场令人遗憾又有些悲哀的闹剧这才收场。
程疏却觉得无穷麻烦刚刚奔到眼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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