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罹装作毫无察觉的将盘子全部收拾好:“争取什么?继承家业吗?那可别,我怕我家老爷子被我气得起不来了。”
说罢,便提着食盒走到了落地窗前:“钥匙给你放在柜子上了,明儿还要上班,我这种老年人晚上得早点睡。”
“嗯,晚安。”
谢知安又恢复成了没事人的模样,将陆云罹送了出去以后,这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陆云罹不去,这下子宴会上是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了。
一想到父亲今早派人拿过来的一长串人名,谢知安只觉得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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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悠闲地一周里,陆云罹顺利的将游戏打上了王者,谢知安依旧为了学期论文和周末的晚宴没有来过警局。
而其他成员则是快速的编好了学习交流的总结,并联合坑了陆大队一顿午夜烧烤以慰藉他们受伤的心灵。
金龙购物中心老板穆清的消息热度也依旧没有消下去,就连调查组众人吃烧烤的时候也没能避免听隔壁桌的小女生们讨论。
“哎,你说这位该不是故意炒作的吧?这都多久了热度还没下去,跟个明星似的。”白秋一边吃着烤肉串一边撇嘴。
“也不亏,这么营销一波,商城的正面形象上去,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傅思齐理智的分析道。
“不过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难得出来和调查组的人一起吃饭的封燕飞将自己的一头长发重新用皮筋儿扎到脑后:“怎么这么巧就挟持的是他?哎,我说狼崽子,别光顾着吃行不行,猪啊?”
“那有啥好疑惑的。”陆云罹将最后一串烤翅放进自己盘子里,抬手喊了一声:“老板再来10串烤翅,20串小烤肉。倒霉事儿上门,躲都躲不开,这叫时运不济。”
“别在那儿瞎琢磨了,案子都结了,把自己琢磨秃头就高兴了?”陆云罹靠在椅子上眯眼看了一会儿不远处正弹着吉他给女朋友唱情歌的大男生,感叹道:“现在的小孩子啊……”
“作业还是太少了。”
其余众人:?我求你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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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的慈善晚宴于七点正式开始,这次晚宴的主要邀请对象为商界精英,但是由于主办方是商场新贵,因而像一些大家族都只拍了小一辈过来。
谢知安一进场便被一些还没正式与他打过招呼的人围住了,起初他还能客套的与这些人进行寒暄,但过了半个小时不到他便已经疲惫了。
不断进入耳朵的话语,众人有意无意的互相试探,在这写满虚伪的环境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恶意的无限放大——这让谢知安有一些想吐。
一位身形已经严重走形的中年男人怀里搂着一名年轻女子走到了谢知安面前,伸出他肥厚的手掌,谄媚地说:“谢小少爷,我是境开地产的刘付。”
谢知安忍受着剧烈的头痛感在脑内搜索了一下这个人的名字——毫无印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但良好的礼仪教养还是让他伸出手与刘付回握了一下:“你好。”
刘付的眼神让谢知安十分不舒服,那种夹杂着贪婪和隐晦欲|望的眼神,黏稠而恶心。
碍于谢知安的身份,刘付的眼神仅仅流露出了几分便被他仅存的理智撕扯了回去,转身急忙搂着自己的女伴离开了。
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挡,谢知安拦住路过的侍者,让他带路,尿遁进了卫生间。
终于得到片刻清净的谢知安长舒了一口气,他单手撑住洗手台,微微拉开自己的领结,闭着眼睛调整着凌乱的呼吸。
“你是不舒服吗?”
谢知安寻着声音转过头,快速的反应道:“头有点晕,我洗把脸就好了。”
男人礼貌的笑着点点头,站在另一处的水龙头前,用手帕沾水擦了擦自己的太阳穴位置:“里面的确太闷了,要是还不舒服,可以去阳台站一站。”
“嗯……阳台怎么走?”
男人动作优雅的将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带你去。”
“好。”
第22章 无医(十)
二层的外置阳台被设计成了空中花园的模样,各类应景的灯具和盆栽富有条理的摆放在各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一股花香,很好的缓解了谢知安胸闷的状况。
阳台上的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在外面抽烟的男人,那些人看到谢知安过来也并没有刻意的上前打招呼——谢知安能到这里来,八成就是受不了里面的环境,自己在这个时候上去,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谢知安找到一处靠近边缘的小圆桌,径直坐了下去。
桌子上放着一壶热茶,看样子应该是侍者刚刚换上去不久的,谢知安主动伸手为自己和男人倒了两杯茶:“坐会儿?”
“嗯。”男人兴然应允,倒也不觉得谢大少爷为自己倒茶有何不妥:“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谢知安彻底拉开了自己的领带,让整个人放松下来:“能来这里的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人与人之间当然是会不一样的。”男人将自己的双手摊开放到了谢知安面前,轻声说道:“知道近景魔术吗?”
男人的手指宛如弹钢琴般在桌面上弹了几下,随即,他的手在空中虚捞一把,一张红心3的扑克牌出现了他的手中。
至此,男人也没有满足,他将红心3夹在手掌中,手臂微微用力,又变出了一张黑桃A和方块2。
表演结束,男人将扑克牌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点着最上面的黑桃A,笑着说:“要是别人,这个时候肯定会捧场的惊呼一声,或者说句好厉害。但是你只是这么看着我,是我变得不够吸引人?”
“你说了是魔术,那这不过一些障眼法的技巧。”谢知安的表情有些疑惑。
“那你和别人不一样。”男人成功的话题引向了一个轻松的方向:“别人的关注点会是‘魔术’,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项轻松的魔法体验,但是对你而言,你更多看到的,是一场技法表演。而所谓的魔术人,更不过是一个骗子而已。”
听了男人的解释,谢知安伸手拿走了他手下的黑桃A,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晃一下,再次摊开手时,那张牌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知安浅笑着向男人伸出了手:“谢晏。”
“穆清。”握手完后,穆清看着凭空出现在手里的黑桃A,漏出了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看起来我是班门弄斧了。”
“倒也不是。”谢知安摇摇头:“因为我在看着你。”
“所以看清了你的动作而已。”
谢知安的语气不急不缓,节奏把握的刚刚好,乍听起来他只是在自夸自己的眼神好,但若是细细的去想,却又能品出几分不同来。
然而穆清却像是只听懂了第一层意思,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看来下次变戏法的时候,我的速度要更快一些了。”
慈善晚宴已经快要开始了,阳台上也只剩下谢知安和穆清两个人,为了响应近几年的节能减排,外面的几盏大灯依次熄灭,只剩下了地面上的几盏小地灯,光线算不上多么的好,即便只隔了一个小小的休息桌,谢知安也不是很能看清穆清的脸。
谢知安不喜欢黑暗,究其原因可能能装满两大筐,但是他个人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黑暗中,他无法准确获得一个人的模样。
就像玩黑箱猜物一样,许多人会在这个游戏中被一个死物吓得疯掉,就是因为未知。
很明白自己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继续呆下去,谢知安正打算找些理由离开,不料,穆清却在此时开口了。
“现在下去可能会有些吵闹,不如等晚宴开始一会儿之后再进去。我看你也不怎么喜欢应付,不如一起当会儿逃兵?”
穆清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关心,这让谢知安找不出任何拒绝他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微凉的茶水,企图压下心里逐渐翻涌而起的不安。
“我是前几年才来北城的,你知道北城给我最大的惊喜是什么吗?”
“嗯?”
“是这里可以看到星星。”穆清指着远处的天空,示意谢知安看过去:“其实我这个时候应该很有经验的说出每颗星星的名字,和他所代表的意义,这样子才比较有趣,不过很可惜,我也不认识他们。”
“但是他们很美,就像是这个城市里每个人的愿望,闪闪发光的挂在天上。”
黑暗的天空中点缀着几颗一闪一闪的星星,明明是别人眼中的指路明灯,可是在谢知安的眼中,那更像是黑暗的眼睛。
无情窥视着这一片被他笼罩的大地。
一股奇妙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谢知安觉得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棉花糖中,四周都是软绵绵的,散发着淡淡的甜香,穆清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他努力地睁开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却在聚焦的那一瞬间,一个名为黑暗的猛兽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赶走了所有企图侵蚀他意志的小妖怪。
谢知安的眼中倏然清明起来,同时听到了穆清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