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彻勉强笑了笑,他其实有些庆幸显隐没来,他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鼎一眠见状,皱着眉纠结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桌:“师弟,师兄请你喝酒。”说完便起身跑出去了。
遥彻以为自己听错了。
鼎一眠抱着两坛酒回来,“哐当”两声将酒放在桌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虽没喝过酒,却听说过。几年前一时兴起买了两坛回来,却没敢喝,后来就给忘了。今日突然想起来了,”他将其中一坛递给遥彻,“来,我们一人一坛。”
遥彻犹豫着,他也没喝过酒。但想到凡间说的“借酒消愁”、“酒壮人胆”,他便接下来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酒。等到酒坛子都空了的时候,桌上的菜还像没动过一样。
鼎一眠晕晕乎乎的,显然是醉了。他握住遥彻的手腕:“师弟,你我能做师兄弟,真是缘分。”
遥彻只是有些头晕,看来酒量是胜过鼎一眠的,他拍拍鼎一眠的手:“不是缘分。”
“怎不是?遥彻,我早已将你当作亲弟弟了。你将来若有难,我定会护你。”
“好,我记下了。”
......
鼎一眠稀里糊涂地说个不停,遥彻便支着头听。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鼎一眠终于趴在桌子上睡觉了,还嘟囔了一句:“耽误了修炼……可别让师父知道……”
遥彻也是昏昏沉沉的,干脆也趴下睡了。
显隐在书房用法术看到这些,叹了口气。再去看那些繁杂的卷宗,他干脆扔下笔,回了寝殿。
遥彻醒来时已是傍晚,他动了动身子,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头也很疼。意识到已经傍晚了,他将鼎一眠叫醒,两人胡乱将剩菜收拾了,又赶紧给显隐熬粥。
鼎一眠拍了拍脑袋:“酒这东西不太好,耽误事,喝过还难受。”
遥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笑道:“不过凡间说的‘酒后吐真言’竟是真的,师兄醉后拉着我的手边哭边说的话,遥彻永生难忘。”
鼎一眠很是诧异:“我哭了?”
遥彻“嗯”了一声。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说到最后,两个人都红了眼眶。
鼎一眠用手抹了把脸,颇有些尴尬:“你,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遥彻憋着笑,再三保证,鼎一眠才没那么窘迫:“这事就过去了,我得去听风阁练会儿剑,一下午都荒废了。”
遥彻冲他摆了摆手:“去吧。”
鼎一眠临走指了指粥,他知道这是在示意他去给师父告个别。
遥彻心里也很舍不得这个师兄,鼎一眠性情单纯,对他更是以诚相待。以后能有鼎一眠这个挚友,也算是幸运。
遥彻端着那碗粥来到显隐寝殿门口,里面的夜明灯很亮,他在窗户上可以看到显隐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敲门:“师父。”
显隐放下手中的茶杯:“进来吧。”
遥彻推门而入,将粥碗放在几桌上,将已经凉了的茶撤下放到一边,动作很熟练。
他在显隐对面坐下,没有要走的意思。
显隐缓缓地吃着粥,也不说话,任由遥彻盯着他看。
他早就习惯了,这孩子一有机会便盯着他看,都三年了。
显隐吃完后将碗放下,遥彻便麻利地将碗放进托盘,收拾好就继续盯着显隐看。
显隐擦了擦嘴,看了遥彻一眼:“行李都收拾好了?”
遥彻答道:“没有。”
“怎么不收拾?”
“不用收拾,反正以后还会回来。”
显隐无奈笑笑:“那便不收拾吧。”他起身将外袍脱下挂进衣柜,遥彻在后面跟着他。
显隐一转身差点撞在遥彻身上,两个人离得很近。
显隐眼神有些闪躲,突然说了一句:“长高了,赶上为师了。”遥彻当初来的时候还只到他下巴处,如今已经和他一般高了。
遥彻很专注地看着显隐,没有吭声。
显隐本偏过头不看他,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遥彻愣是一动不动。
显隐无奈,只好与他对视,遥彻眼里溢出来的深情让他有些慌乱。
显隐退了一步,问了一句:“怎么了,嗯?”
遥彻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让你陪我说会儿话。”
显隐点头,又回到几案旁坐下,遥彻也跟着他坐下。
显隐把遥彻刚收起的茶壶拿到手边,用内力将水温热后,倒了两杯茶。递给遥彻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喝了一口。
遥彻看着显隐的手指在杯沿上缓缓敲着,开口道:“我这一走,不管能不能回来,”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显隐的手指在颤动,“都是一千五百年之后的事了。”
显隐抿了一口茶。
遥彻继续道:“一千五百年太长了,我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里会发生什么。可能,可能你会忘了你曾经收了一个只相处了三年的徒弟,可能你到时候不在这儿了,可能……总之有很多可能。要是那么长时间以后我回来了也还好,我可以找到你,让你记起我。可万一,万一我真的死了,那……”
显隐明显心疼了,出声打断他:“没有万一,你已修炼至最佳,玄疏也已为你将体质调到最适当之处。彻儿,你只会成功渡劫。”
遥彻皱着眉:“这些我知道,”他抬头看着显隐,“师父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来拜师吗?”
“自然知道。”
“不仅是因为什么补益修为,协助历劫。”
“还有什么?”显隐面露疑惑,他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遥彻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很低沉:“师父还记得你当年历劫成仙之后发生的事吗?”
显隐眼里满是疑惑,皱着眉想了许久,突然道:“你竟是,当年的那个孩童?”
遥彻点了点头,他握住显隐的有些颤抖的手,连声说着“对不起”。
显隐从小便跟着承绪修行。
天资虽不算特殊,但贵在心静刻苦。加上承绪修为非凡,于是,十七岁那年,显隐便历了雷劫,成了仙。
历过雷劫后,他神识模糊,身体也十分虚弱。他自山顶陨落,身体虚化隐进了一片竹林,那竹林灵力充沛,他下意识便吸纳着周围的灵气。
谁知这时竟跑来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这个孩童便是遥彻。
那时遥彻抵不住父亲的严格训练,擅自跑了出来。
可对于龙族来说,十二岁算作成年。成年之前,是禁止出海的。离开海水,体内灵力便会自行散失,直至散尽。
遥彻生来便是神,体内神力散失,却被显隐阴差阳错地吸入体内。
显隐那时刚成仙的身躯,根本受不住那些神力。他只觉得周身经脉疼痛难忍,身体化实倒在地上。
而遥彻这时也因神力散尽而晕倒,显隐只好强撑着身体将他抱起:“孩子,你来自哪里?”
遥彻紧紧揪住显隐的衣袖,只嘟囔了一句:“东海。”
显隐强忍痛楚,硬是抱着他将他送回了东海。
只见遥彻刚一碰到海水便醒了过来,将他完全浸入海中,他很快便回复了精力,在浅水里眨着眼睛看显隐。
显隐早已被疼痛吞噬。他捂着胸口,倏地吐出一口血,倒在沙滩上。
遥彻着急正准备过去,便看到一白衣神仙从天而降。他认得,是父亲的朋友承绪,白衣神仙神情严峻,很快将显隐带走了。
承绪没想到还会出这种意外。
他将显隐安置在天神宫,试了许多方法,始终无法将那股神力与显隐自身灵力分开。
他只好向天帝讨来了上古的一把神剑。
那剑是天帝在定六界期间无意得到的,只知那剑是把神剑,却没人能唤醒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徒受噬骨之痛,承绪只好设法帮助显隐去承载那股神力。
他也只是一试,谁知这剑刚一靠近显隐便大显白光。
原来这剑的剑魄极寒,而显隐的体质本就偏凉,那股神力也偏凉。两者相融后,刚好与此剑的寒性相通。
承绪将显隐体内的所有灵力全部引至神剑中,显隐不再承受痛苦,却也丢失了全身修为。
于是只好每月转回一部分灵力,使其融入经脉内。
由于神力超过身躯所能负荷,这过程也不好受,且对经脉的考验很大。
强大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全身的经脉,经脉必受损伤,若能承受得住,那便可达到另一番境界,若不能,那便和废了全身修为没什么两样。
显隐自此便闭关了。
出关时已是七年后,他不仅成了神,还将上古神剑与自身灵力融合在了一起,神剑可以由他任意从无形转换至有形,无形时便可化作灵力隐于体内,有形时剑锋锐利,神力摄人。
这终究是个意外,凉性太过相似,神剑便将显隐当作了主人。
有神剑的凉性相融,显隐的修为属性超出了五行,转换成了冰。
这便是显隐的经历,当年显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神力,怕是只有遥彻一人知道。就连显隐,也是现在才知道那个孩童竟是遥彻。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准时。
第6章 不让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