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随雨安 (竹寺水吉)

莫晴深无意打破这种长时间的僵持，她倚靠着桌子，低着头，一同被石化在了这无边无际的为难与纠结里。
莫亦侬的唇紧抿着，拇指的指尖用力地戳进肉里，这让她怎么选？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久，莫晴深受不了：“可能我问得太……换句话说，如果你选择亲情，那好，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我也——绝不会越界；如果你选择继续保持以前的关系，我可以不顾任何人的眼光和你远走高飞。我说的任何人里，包括父母。”
“……”因为她的话，莫亦侬心中的天平来来回回倾斜了好多次，无论她做怎样的选择，势必会有人因此受伤。而受伤的人，都是她的亲人。
“为什么要我来做选择？”莫亦侬问，如此棘手为难的事不该全部推给她。
莫晴深叹了叹气：“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所以现在，该轮到你了。”
“你的选择是什么？”
莫晴深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不希望我的选择干扰你。”
莫亦侬勾了勾嘴角：“不该把我推到这种两难的境地的。”
“不是我。”她也是受害人。
“那是谁？”莫亦侬双眸空洞，愣愣地问。
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没有人能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若真要怨谁，那就只有怨命了。冥冥之中，都安排好了。她们除了一直往前走，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莫晴深突然走了过来，脸凑到莫亦侬面前。莫亦侬甚至都能清楚地察觉到莫晴深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她抬眼，望进莫晴深略带泪意的眼睛。
“你也可以不用现在做决定，我可以等，我只希望你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不，我可以现在就给你答案。我……”莫亦侬话音未落，莫晴深火热的唇就贴了上来，热烈、窒息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发泄与恨。
莫亦侬十分惊恐，突如其来的吻打破了她的冷静。她一步步后退，双手也去推莫晴深，试图躲避对方的吻。莫晴深偏偏不依，莫亦侬后退一步她就往前一步。两人推推搡搡一直被莫亦侬逼到了墙边。
再无后路可退，莫亦侬无奈地被莫晴深吻住。渐渐的，她也不再挣扎。见她不再反抗，莫晴深吻得更加忘情。
以往简简单单的一个吻，现在在她们身份关系的束缚下，却变得格外奢侈。关系……她们之间的关系……莫亦侬似乎被某些东西提醒了。她惊慌地推开了莫晴深。这一推格外用力，莫晴深也没料到她还会推开自己，重心不稳地被推到了一边，中间碰撞到椅子，乒乒乓乓地发出一连串尖锐的摩擦声。
莫亦侬惊觉自己差点就完全越界了，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怔怔地看着莫晴深。
“喜欢就是喜欢，嘴能否认，心不能。”莫晴深不知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莫亦侬不想再听到这些话，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背过身朝门走去，说：“以后……以后我们不要再这样了。”
“如果我偏不呢？”
莫亦侬开了门，听见她的话没有回头，只是短暂地停住了脚步：“我先走了，姐……姐姐。”
从未这样叫过别人，又因为对方是莫晴深，莫亦侬叫姐姐时显得格外艰难苦涩，但她还是叫出了口。再艰难又如何，错的感情就不该继续下去。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莫晴深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同一时刻，她的心伴随着关门声碎成了一片片。

　　☆、第八十六章 羞辱

莫亦侬走后，房间里只剩莫晴深一人。傍晚落日前的最后一缕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入屋内，映衬出心如死灰的莫晴深。她全身僵硬，如一座石化的雕像，忧郁、压抑又冰冷，是啊，她所有的活力都被莫亦侬带走了。
“啪嗒……”房间里非常安静，一点点的声响都会显得格外清晰。借着昏黄的夕阳余晖，莫晴深看见有血滴在了地板上。
她抬眼，这才惊觉血是来源于她。莫晴深抹了抹鼻子，不出所料，手指触及的是一片猩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叶随家夜里去找叶随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流鼻血，后来也断断续续地有过几次。这段日子大概是因为被各种烦心事围绕着，又是酗酒失眠，生活作息不规律，身体时不时地就会不舒服。
她费力地站起来，头昏昏沉沉的，有些持续性的低烧。抽了张纸，拭去脸上的血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莫亦侬还很温柔地为她擦拭血迹，尽管她表面上很嫌弃自己。真是触景伤情，莫晴深自嘲地笑了笑。
如今还想什么呢？曾经热烈的爱情已经被迫退去了温度，取而代之的是生硬冰冷——所谓的“姐妹之情”。
莫晴深看着雪白纸上的鲜红血色，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老是流鼻血，自己这不会是得白血病了吧？也好，如果因此死掉的话，也算是一种解脱。她将纸巾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不过八成是因为最近的天气太干燥了。
时间不早了，好几天没回家，今天也该回去找找自己的存在感。突然多了两个人，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这么多天了，他竟然没有找上门来，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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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晴深回家的时候，莫胤正坐在那里抽烟。
“你少抽点，搞得家里一股烟味。”莫晴深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说出的话难掩关心。
莫胤闻声回头，见她回来了，猛地就站了起来：“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就算不回家，也该给爸爸打个电话。”
“这么担心我？”莫晴深随意地坐下，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在我看来，你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把我放在心上。”
莫胤坐到她，很头疼：“你这种喜欢针锋相对的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我和你妈妈都不是这样的人。”
莫晴深笑了笑：“也许是像奶奶吧。”在她小时候的印象里，奶奶就是那种特别厉害、不会吃亏的人。
莫胤摇摇头：“不要说到你奶□□上，我太宠你也有关系。”
“你就是太维护奶奶。小时候我不懂，可是今天回头看，其实很多事会演变成今天这样，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错。有时候，光护着爱情是不够的。”
莫胤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的确是我的错，所以晴深，你不要怪其他人，我……”
“让她们来家里吃个饭吧。就明天晚上，我也不想再拖下去了。”莫晴深略带倦意地说，表面上是一副已经想通的样子。
“真的吗？晴深……”莫胤很激动，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真的愿意和她们吃饭？”他满心期待地向莫晴深确认。
相较于他的激动，莫晴深平静很多，她微微点头：“毕竟都是一家人。”
“那也就是说，你愿意……愿意接受她们了？”莫胤问得小心翼翼。
莫晴深给了他一个白眼：“再说。我很累，先回房间休息了。”
莫胤想了想，立马就打电话给奚凌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话说奚凌的号码还是他堵了奚凌好几天才要来的，这种死皮赖脸的行为明明只是在年轻的时候才发生过。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不去了吧……”奚凌听了以后还是婉言拒绝了。
“为什么？”莫胤不解地反问。
奚凌神情为难，眉间尽是愁容：“你也知道，晴深那么恨我，如果我再去家里吃饭，她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所以还是不要了。”
莫胤说：“奚凌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回自己家还要这样畏畏缩缩吗？”
“不！”奚凌打断他，“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我和你们莫家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于我而言，那里只不过是我遥远回忆里的一部分。既然我已经离开了，那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回去了。”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管以前有什么误会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还有，以前是我太无能没有保护好你，现在不会了。”莫胤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话很苍白无力，最后强调了一遍，“这些我们以后再聊，总之明晚你和亦侬必须过来。还有，请你们吃饭是晴深的意思，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挂了电话，奚凌叹气，她没有勇气再踏入那个家里一步，毕竟说起来，当初的确是她狠心离开的，因此晴深这么恨她，她能够理解。
莫亦侬回来之后，奚凌将这件事转告给了莫亦侬，莫亦侬眼神空洞，只是木然地点头。“既然你都答应了，那就去吧。可是我们说好，就这一次，下次我不会去。我也不想和他们再有过多的交集。”
“亦侬，你是不是在怪我？”
莫亦侬低着头不语。
“是也没关系，我知道我不该一直瞒着你不告诉你，那时候……”奚凌解释。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这些话。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莫亦侬说完就回房间了。
奚凌颓然坐下，她并不知道莫亦侬真正所怨恨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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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变化好像不大。”奚凌望着这个她曾经待过几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