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雪域迷林 (HeathTaseer)

花满楼不是爱喝酒的人，就算是陪陆小凤喝酒也就只是小酌几杯。只是此刻他已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在杯沿处打转，只要一丝颤抖就会滴落。那只握杯的手没有一丝的犹豫，直接向着花满楼微张的唇齿倾倒而入。

一杯酒，不烈，也不好喝。比之酒，花满楼更喜欢茶，只是此刻他却有些想喝酒。

笑容仍然驻留在花满楼脸上，陆小凤也发现了花满楼似乎与平时不同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不同是源于何原因，他只能问：“我明日便上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的询问久久都没有得到回答，他放下酒壶，侧首看向一边的花满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脸上有花？”花满楼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他知道有些事情，即使心中明白也要装作糊涂。所以他将自己的那种情绪埋在最深处，脸上还是笑着，回道：“当然，只不过楼中的花没人料理，最近是初春，花苗需要照料。等我处理好一切就回去京城找你。”

“好的！”陆小凤对自己的眼睛有了一些怀疑，明明刚刚看到花满楼的面上有些悲伤地情绪，现在却消失无踪了，而他现在也不得细想，因为他还有事要去处理。

陆小凤掂了一壶酒走，花满楼也不留他，只是习惯性的走到阳台处，在夕阳下静默地听着路上行人的脚步声，当然也包括刚刚离开的陆小凤。

案几上还摆放着不久前弹奏过的古琴，思绪中还残留着幽幽的竹萧音色，记忆中还浮现着一身白衣的剑客。那一句句话语越加清晰，每一句都有其特定的意思，连在一起却让人迷惑，迷惑的是人的眼，而不是人的心。

——叶孤城，你的话，我或许懂了。而你的心，却始终看不真切……

桌上有两个杯子，一个茶杯，一个酒杯。茶杯中还有半杯冷茶，酒杯却已经空了。没有丝毫犹豫，花满楼伸手执起酒壶，慢慢倾倒，这一次只有八分满的酒杯，透明的液体在青瓷的酒杯中泛着琉璃色的光。

——似乎叶孤城有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凌冽却不寒冷。

举杯，慢慢饮尽。口中微苦……

——似乎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一般将情感抛却只为得证大道。

斟酒，举杯，慢慢饮尽。口中微涩……

——似乎，一切都有些不同。梦中的他，动作轻柔，眼含柔情。

斟酒，举杯，饮尽。苦涩弥漫上心间……

举杯独酌，从嘴里一直燃烧到心里，泛起的却是散不去的忧思。

酒，不是豪侠浪子的豪情醉曲，便是伤感文人的倚楼消愁。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难以效仿古人，独倚栏杆，望尽天涯路。

却仍是借酒消愁愁更愁，销不尽的是那点点的香醇。忘不了的是如火般的清冽。笑看世间，人在酒中，酒中人生。

人之一生，能向花间醉几回。莫使金樽空对月，梧桐深院锁着剪不断的忧思，顺江东流的是那一江春愁。

人生似花又非花，雾影楼台斜。无处话凄凉，唯有举杯独酌，在梦与醒之间眷留。

轻阖眼，聆听。絮语惹心痴，嫣红绕眉梢……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晚上写了一万字，我都有种撞墙的欲望了。

第68章 六十八：黑白小巷

翠色染千重,静观春水宣。沐阳春，紫燕回鸣。放眼天资成俊秀,寻野趣,乐悠情。一径润烟晴,芳洲几处逢。垂杨柳，舞条轻……

无人的小巷,有些阴冷，与这明媚的春光格格不入，或许只有那些落魄至极的人才会徘徊于此。角落有一张草席,草席破旧，甚至还散发出阵阵恶臭。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就像死了一般。所以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个小巷中的一举一动,也没有人会知道那躺在草席上的人是谁。

不远处就是市集，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富商，有高官，当然最多的就是平民百姓，这些人注定了要忙碌，为了生计，为了家庭。他们的生活太过陈乏，没有新意。所以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此时小巷与街市就是两个世界，完全没有接触。

在谁都不知道的瞬间，那个躺在草席上半死的人忽地睁了眼。他眼中的灵气与现在所处的环境差别太大，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人会去过问，当一丝风吹过，躺着的人手中已多了一个红色的小小蜡丸。

于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巷里的乞丐已不见了踪影，他的轻功不错，或许在武林中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所以他的身影就像是刚刚吹起的那一阵风一般，神秘，莫测。

“师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清亮的少年嗓音，出口的话中还有些撒娇的成分。可是少年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一边说着，一边将洗漱用具放到内室，而那里已经有满满一桶的洗澡水，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师傅。”少年一口一个师傅让眼前衣衫褴褛

的男子十分受用。甚至还用那只还算干净的手拍了拍他的头，只是被少年有些嫌弃地躲开，他也不在意。

而这个男人就是刚刚在小巷中躺在草席上半死不活的人。

将身上酸臭难挡的衣物一并除下，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男人便变了模样。原本瘤包满面的丑陋容颜，一下就变得白净，虽然算不上英俊但自有一分灵气。若是江湖中人，一定会感叹这人的易容求，果真是真假难辩。

不用想，这般超群的轻功和易容求，除了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恐怕连陆小凤都望尘莫及。

司空摘星将人整个埋在温水中，享受着这一刻的舒适。他已经有五天没有洗过澡了，也已经啃了四天的白馒头，他甚至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现在他却还笑得出来，甚至越笑越大声，连守候在外间的少年都感到莫名其妙，难道师傅出去这几天竟是傻了？当然这些也就只是想想，他可没打算问出个究竟。

等穿好衣服，再次呈现在世人眼中的又是另一个人——一个翩翩佳公子。若是西门吹雪在场，定会一剑结果了这人，因为现在这一身白衣的姿态，俨然就是林离笙。只不过司空摘星的眼中永远闪着一丝狡诈和诡密。

“师傅，你又要出去啊，带上我吧……”少年叫做白楠，十岁出头的样子，有一双机灵的眼睛，手脚也是利索，最难得的是竟与司空摘星十分投缘。也许司空摘星也是一时心软，受不了少年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要收他为徒，只不过这徒弟收得稀里糊涂，还把自己给卖了。

司空摘星没有拒绝，那便是同意了。踱步走出客栈，白衣在阳光下散着淡淡的流光，倒真有几分公子佳人的味道，吸引了不少少女的柔柔眼波。而那隐在暗处的人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边扬起一抹微笑。风还是吹着，轻轻地，圈起衣角将男人的脸庞遮住。

那是一张与刚刚的男子同样相貌的容颜，除了那双看透一切的清冽眼眸外，似乎就是天衣无缝的模仿。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那一颦一笑指尖便少了许多的风情。

前面便是京城最大的赌坊，最近赌坊生意不错，人来人往中，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这次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战，这般盛大的剑客之战，又有多少人有幸瞧得一回。而以这次的对决结果为猜测，开了这个最大的盘口，叶孤城抑或是西门吹雪，许多人甚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这个赌局上。李燕北是一个，杜桐轩也是。

紫禁之巅，月圆之夜，不仅仅压上了两个剑客的生命，也赌上了不少人的身家……

人群涌动，司空摘星化身的林离笙走进赌坊，他没有注意到小巷中的人影，他的袖中揣着沉甸甸的两千万两银票，所以他的步伐并不轻巧，头脑也不再灵活，唯有跟在身后的白楠，若有所觉般对着巷口摸了摸头，这是暗号，意味着一切顺利。

京城，现在恐怕正是最热闹的时刻，三月中旬已近，各类人流都纷纷涌进这个繁华中暗流涌动的地方。天子脚下，正要上演一场好戏，或许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场戏，而对于这个牵着马慢慢踱入皇城的男子，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男子的眼空虚地看向前方，似乎正望着茫茫的未来，永远看不透，永远带着神秘感，永远给人期待……

他是花满楼，或许对江湖中大多数来说，花满楼这个名字并不如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这般惹人眼。当然，他也不想要这些虚名，不喜欢这种惊险的生活。但是这次，他却不能置身事外，他知道有人在等他的回复，一个男人，高傲的男人，白衣胜雪，举剑若轻。

“满楼……”林离笙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惊讶，似乎他早就已知晓花满楼的行踪，而在此处特意迎接他。

花满楼是聪明的，仅凭一些细微末节就能将林离笙的计划猜个大致，他之所以参与到这个局中，不是为了利益，更不是为了趣味，只是为了解去心中的疑惑，因为他相信林离笙，也相信叶孤城，唯一怀疑的，只有自己的心……

将手中的马缰轻扯，两人来到春华楼门前停下，眼见的店小二已经出来招呼，将两人请入楼内，已有人将马牵去马厩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