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蒋以觉和父亲在办公室里谈事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蒋以觉见到来电号码,眼皮跳了一下。尽管他多年没拨打这个号码,但这个号码他仍记得清清楚楚,从没忘记。
他不清楚徐牧是怎么弄到他的手机号的,但他清楚,这个电话,他不能接。
“我听人说前两天你在街上碰见徐牧了。”蒋老先生见他久久没按下挂断键,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半带警告地告诉他:“既然回国了,以后就注意点。和你那个表弟离远一点,别再让人传闲话。你要是不听话,就别怪我对他动手。”
蒋以觉笑了一下,拒接电话,手机关机,口气轻淡地说:“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忘记了。”
现在的蒋以觉不希望自己被任何感情影响,也希望其他人的感情不要来影响他。在他拿到自己想要的地位之前,所有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狗屁。
只是他没想过,他的这种“觉悟”是徐牧不懂的。
徐牧不懂蒋以觉为什么在美国那么多年不联系他,不懂为什么他回国后也不让他知道、不来找他,甚至在街上碰见他了,也当作不认识一样开车离去。
徐牧这几年过得很不好,他爸爸在外地跟别的女人跑了,他母亲也改嫁了。他跟着瘫痪的外公生活,前两年他外公病逝,家里就剩他一个人。考上外地的大学后,他就没想过回来。
今年暑假心血来潮地想回家看看,凑巧碰见了回国后的蒋以觉。
但是蒋以觉装作不认识他,这让徐牧觉得不堪的这几年变得更加糟糕。
徐牧千辛万苦找来蒋以觉的手机号码,打了几次电话过去,蒋以觉都没接,后来对方干脆把他的号码拉黑了,让他再也打不通。
徐牧受不了蒋以觉的这种冷待,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什么都不知道,不如找对方问个清楚。
他混进蒋家的公司里,不顾保安的阻拦闯进蒋以觉的办公室中。
其时蒋以觉正在看文件,看见忽然闯进来的人,停下手上的工作,朝抓着徐牧的保安挥挥手,示意让他们先出去。
本来还一肚子气的徐牧,在见到蒋以觉后,那股气又蔫了。他整理了一下刚刚被保安抓歪了的衣服,问:“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还不肯接我电话?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蒋以觉冷淡地回答:“你没做错什么。”
看着蒋以觉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漠的样子,徐牧那股蔫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他忍不住激动地问:“我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
像是嫌他声音太大,蒋以觉的眉头皱了一下:“徐牧,你性子该改改了。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再这么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像个……”话到这里,蒋以觉止住。
徐牧替他说:“像个疯子一样?”
蒋以觉默认他自己的说法。
徐牧的心蓦地一寒,曾经说他活得坦率的人,如今终于也觉得他像个疯子。
“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那些‘过去’都是错误的。”蒋以觉说,“你说你是领养来的,其实是骗我的。你确实是我表弟。”
“是,我骗你。我是疯子嘛,骗骗你怎么了?”徐牧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只有这个笑才能维护住自己就快掉到地上的自尊,“我其实也从没喜欢过你,我就是看你老子不爽所以当初故意亲近你想搞臭他的名声,我就是看你当初像个傻子一样所以故意耍你!”
蒋以觉不理会他,脸色却逐渐变得有些青。
徐牧笑着笑着,眼眶有点发红,继续着他自以为痛快的发泄:“你知不知道其实当年我特别看不起你,我觉得你就像个窝囊废!蒋家上上下下就他妈你最窝囊最容易被人耍!我就是看你好耍所以他妈耍你玩的!”
“滚!”蒋以觉把文件扫到地上,刻意堆砌起来的冷漠终于在这些言语的刺激下,被暴怒撕裂。
徐牧的眼眶红得愈发明显,声音也有一丝丝难以抑制的哽咽:“滚就滚,你以为我稀罕你啊?我告诉你,今天我走出这个门,以后就不会再来见你了!”
蒋以觉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冰冷的眼神望向他,重复那个字:“滚。”
徐牧说到做到,从这一天后,他再也没联系蒋以觉,再也不来见这个人。
他回去读书,回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他想,也许他本质就是犯贱吧。闲下来的时候,又会不经意想起蒋以觉,气消了,就开始尝试让自己原谅对方。甚至会为变得冷漠绝情的蒋以觉找各种借口,也甚至妄想着,他们还能有和好的一天。
他听说蒋以觉要在澳门做赌场生意,无聊的时候就去找人学习千术,幻想着有一天蒋以觉想开了,愿意跟他重归于好,他能去蒋以觉的赌场帮忙。只是幻想中的这一天,终究没有到来。
学校里有人说徐牧是同性恋。起初是当玩笑在说的,后来不知怎么传开了,大家也就都当了真,逐渐拿有色眼镜看他。
徐牧从不会伪装,他觉得自己就是同性恋,没有要辩驳的意思。
寝室里的人看他自己都承认这个事实,便慢慢和他疏远,偶尔背后说他闲话,最后集体看他不顺眼,排挤他、戏弄他。
一次一个室友故意拿矿泉水瓶捅他后面,被他抓着狠狠打了一顿,把人打到满脸是血也不停手。
那人慌忙之中从桌上抄起美工刀想反抗,刀子却被徐牧抢了过去。这时,另一个室友来劝架了,徐牧打得红了眼,拿着刀子的手随手一撞,整把刀子插进了劝架室友的手臂里。
寝室里的其他人全部都怔住了,一个赶紧打电话叫辅导员过来。
辅导员一来,差点没吓晕过去,整个寝室里全是血。劝架的那个被连忙送去医院止血,被打的那个人说都是徐牧干的,其他人没一个站出来说话。
徐牧身上沾满血,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作反驳,带血的美工刀还握在手里。
他被带去校领导办公室等候审判,良久后,书记拿着手机过来说:“你妈妈的电话。”
徐牧眼里骤然有了一丝光彩,急忙接过电话,喊了一声:“妈……”
他本来想从母亲这里得到安慰,不料得到的反而是严厉的斥责。
徐太太带着屈辱的哭腔,咬牙骂道:“家里人的脸这些年来都让你丢尽了!”吸了吸鼻子,她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我打电话给蒋家求了多久?要不是你表哥叫人去帮你和解,你下半生准备去牢里过吧!”
徐牧的心凉了下去,不再说话,任他妈妈在电话那头对他无尽地责骂。
书记接回电话后,徐牧的妈妈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老师,他最近精神有点问题,你看你们能不能帮我劝他去医院看看,我这边也是有事情没办法过去……”
两名受害同学的家长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赔偿,也就不追究徐牧了。学校也因为蒋家的关系,不敢轻易将徐牧开除。
校领导打电话给蒋以觉,小心翼翼地询问:“学校也不能不对他做出任何处置,他母亲说他可能精神有点问题,蒋先生您……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坐在他对面喝茶的蒋老先生故意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是觉得难办,就让我来替你办。”
蒋以觉看了他父亲一眼,对电话里的校领导说:“既然他精神有问题,那就送他去精神医院治疗。这件事情要是办不好,你这个领导就别当了。”
徐牧被学校里的人强制带到精神医院,他全程没配合过,可他的反抗除了浪费自己的力气以外,没有一点用。
医生给他看病,给他开病房。第一个疗程为两周,两周后可回校观察情况,情况不理想再来。
徐牧抗争过,他大叫着:“干嘛让我待在这里!我又没病!”
但是把他扔在病房后,正常的人都走了,根本没人听他的吼叫。在他身边的,只剩一些神志恍惚、精神失常的病人。
两周疗程结束,医生把病历本递给徐牧,让学校的人带他回去观察两天。
徐牧接过病历本后直接撕了,强调:“我没病。”
病历本被他撕了,之前的疗程不作效,住院,重来。
这次徐牧终于受不了,他像这个医院里的每一个病人一样大喊大叫大闹,他抓着书记的手臂哭着求饶:“我求求你们,你们放过我吧,我退学!我退学好不好?你们不要再让我待在这里……”
书记苦口婆心地劝:“徐牧,你好好听话,我们都是为你好!你表哥和你妈妈都在盼着你治好,能治好的!你能治好的!”
“我根本没病治什么治!”医生要来拉他,被他一把推开,他蹲在角落里,头埋进膝盖里,边哭边喊着,“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哭累了,就像个任人随意牵线的木偶,被牵着去住院。
住院,回校,住院,回校,住院。此后几年的大学生涯一直这样重复,疗程一次比一次久,住院的时间越来越多,在校的时间越来越短。
大四那年,他考研,想证明自己精神正常。可惜的是,即便考上了,学校也仍旧重复着对他的折磨。
任他再怎么声嘶力竭地折腾,任他再怎么费尽心思去证明,也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或许,那些人都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只是“规矩”要他们不相信,他们就选择不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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