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笑了,放下包,点头,说:“嗯。”
秦白自认比谁都要懂易为春,易为春和自己乃至这栋楼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说他随波逐流,可梦娱不让他说话,他就真的打死不吐露真相哪怕一个字;你说他冷漠,真的冷漠的人这时候就该撕破脸皮拒绝维护向宁乃至公司的虚假繁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易为春为了谁呢?
秦白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穿着很多个口袋的宽宽大大的风衣,站在那里就像是什么熊的玩偶。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子微微摇晃,说:“你过来,我送你个好东西。”
易为春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伸手。”秦白说。
易为春说:“干什么啊。”他嘴上抱怨着,还是摊开了手掌。
秦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好的蓝莓饼干,说:“B团剧场边的蛋糕店才有卖的,特别好吃,你们S市没有吧?”他像是把夜里那几十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忘了,只一心一意要和他分享千里之外的一块点心。
易为春噗嗤笑了,说:“什么啊。”
秦白脱下外套,叹气说:“我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去B市总是忍不住买零食,幸好总部大楼只有便利店。”他隔着衬衫戳着不存在的小肚腩。
易为春腹诽,即使只有便利店你还不是经常去买巧克力,难怪晚上要做俯卧撑。
秦白一边打开行李箱把衣服挂起来,一边和易为春分享他在B市排节目遇到的趣事,比如某个以清纯著名的女星私底下喝趴过一桌大汉,某个节目主持人唱歌跑调之类的。
原先易为春对这些圈内八卦不太感兴趣,反正他又不认识这些人。现在只要不是有关MIXing内部的消息,他都罕见地有兴趣留神听一听,权当分散注意力了。
秦白正天南地北地胡扯,突然有人敲门,他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木木,眼睛红红的,衣服也乱糟糟的像是和谁刚打了一架,不成样子。木木本来门一开就打算哭,定睛一看是秦白,眼泪收了回去,嘀嘀咕咕地问:“易哥呢?”
“里面啊。”秦白比木木高,双手架着门框,一副不怎么打算放人进去的阵仗。
木木才不管这些,拨开他就往里闯,“易哥!”
易为春走过来,“怎么了?”
木木抱着他嗷嗷大哭,把易为春吓得不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论说谁敢欺负木木,还真没有,只有他欺负人家的份。明眼人都看得出木木家世不简单,吃的穿的虽然也随大流,可私底下的兴趣爱好可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培养出来的。那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这些没后台的小偶像谁敢去招惹。
木木不回答,哭唧唧地求抱抱。
虽然他们平常也这样,可是多一个第三人秦白在这儿虎视眈眈地看着,易为春怎么寻思怎么觉得有点古怪,于是把木木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把他摁到椅子上,“怎么了,说正事。”
木木揉着眼睛,说:“我气死了。”
“气什么啊?”易为春给他拉拉衣服,把领子扯平,“你去干嘛了,和人打架?”
“我才没有。”
“活动犯了什么错么?”
“怎么可能!”
“那是又被丁主管教训了?”
“他敢!”
木木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打算解释,只直勾勾地看着易为春,说:“易哥,今晚我想和你睡。”
还没等易为春说话,秦白说:“不太好吧。”
他抱着胳膊说:“现在已经够乱了,你就算做的事情没什么恶意,别人看都别有深意,你就别给你易哥添乱了。”
易为春梗了梗,原来他知道。
不知为何,他有点不敢扭头看秦白。
酝酿了半天,易为春张了张嘴,只能说:“呃,秦白说的有道理……”
他话还没说完,有工作人员来敲门,请他现在上楼来,看来高层也不是没干事,大概在为着这个丑闻连夜开会做公关吧。
该来的总会来。
他叹了一口气,跟屋子里的两个人说:“我上楼一下。”
他看了看木木,特别叮嘱,“你待会给我回自己寝室。”
木木垂头丧气,点了点头,拉长声音回答:“知道啦。”
易为春不放心地看了看他俩,开门走了。
门被轻轻合上,秦白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和木木面对面,皮笑肉不笑,摆出架势,“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了,林子真小朋友,你该告诉我你今晚到顶层去干嘛了吧?”
木木嗖地一下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秦白无力地扶额,“我和你一起上的电梯亲眼看见你摁的楼层啊。”
这孩子还能不能学会做坏事防着点别人。
“来,坐。”秦白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紧张什么?”
木木不领他的情,警惕地站着,“你要干嘛?”
“我可没兴趣知道你和谁谁谁有点什么事儿。”秦白漫不经心地说,听得木木又提了提领子。
“不过呢,既然让我撞上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木木。
木木跳起来:“秦白!你这是胁迫!我告诉你,我,我可不怕你!”
秦白拉他坐下,“别紧张嘛,万事好商量,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第28章 天选
秦白对木木在房间里进行了半骗半哄地促膝长谈之后,换了件兜帽外套,和对方一起出了门,几步钻进了电梯,按了上楼键。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没什么人来往,到达提示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几乎要产生回声。
木木在电梯里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一连问秦白:“你确定?”
秦白摸摸下巴,“总部不至于那么落后吧。”他看了看木木,问:“你上去是和他闹了?”
木木愣了下,低头看自己的球鞋,“那不是没闹成吗?”
“林先生又不是傻子。”秦白笑了笑。
木木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白怡然自得靠着电梯墙壁,哼着歌,看着屏幕上数字一跳一跳往上升。
他还以为还要折腾不少时间,谁知道得来全不费功夫。拿捏林先生不容易,拿捏木木还不简单么。
易为春上到35层的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散光了,只留着一个丁凯城,一边擦着白板,看见他推门进来,说:“来了?坐吧。”
他放下海绵擦,没说话,走到一边的饮水机给他倒了一杯水。
易为春对这种促膝长谈的阵仗有点适应不良,高层越是慈眉善目的,私底下越是没安好心。
丁凯城看了看他,笑道:“不要紧张。”
易为春默默捧起纸杯抿了一小口,酝酿了半天,问:“是想找我了解情况吗?”
丁凯城说:“这件事来龙去脉总部已经调查清楚,确实,也有内部管理疏漏的问题,这个就不和你展开说了。相关人员我们会处分的,找你来……其实是想跟你沟通一下,我们可能会把你从这一个月的握手会和公演演出名单上换下来。”
易为春刚想说些什么,丁凯城抬手打断他的话,“你放心,这个只是暂时的。”
虽然话虽如此,他也见过太多,违反了纪律或者惹了麻烦,公司不方便出面赶人,就会停公演停外务,算是变相劝退。
他感觉背后一阵阵忽冷忽热地冒汗,面部肌肉僵得不行,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丁凯城看着他,这才突然想起,易为春也不过是刚出社会的年纪。一般的半大小伙遇到这种事情,早就提着拳头杀上门了,哪会现在弓着背坐在折叠椅上,眼巴巴地问他自己做错什么。
还是单纯啊。
他当支配人的时候,易为春没让他头疼过。不像木木,换个打歌服可能都要自己亲自上阵劝说,否则就大吵大闹,叫人不得安生。可就是不惹事也不出事,才感觉棘手,这个年头,特别是娱乐圈,讲的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温良恭俭让有什么用呢,让别人看得到你这个人才是最关键的,因此,他一直很担心易为春这个性格在团里吃不开。
现在丁凯城有点后悔当初就应该把向宁丢给秦白,反正也不违反协议,他那时候就怎么觉得易为春应付得了现在这种小妖精呢。
丁凯城看了他一阵,叹气,说:“你没错,但是公司也有公司要考虑的其他因素。”
他也没办法,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先安抚了那边。
他补充了一句,“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握手会和公演都是近距离接触观众的活动,他们安检做得再好,也不能保证没有偏激的粉丝到现场制造个大新闻。
好不容易顺风顺水把人推上去了,又出了这档子的事,他不觉得易为春会真对向宁怎么样,说句粗俗的。如今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其实公司也有难处……公司是相信你的。”讲真的,他非常怕易为春直接摔门走人,他的合同期快满了,不存在违约金的问题。本人又不是那种特别有梦想特别有冲劲的人,原来总选是钓在眼前的胡萝卜触手可及,现在又遇上了秦白这个劲敌,变得鹿死谁手未可知起来。就算易为春现在告诉他自己受不了了不想当偶像了,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