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从外面传进来的断断续续的蝉鸣声,千叶和恍惚之间似乎又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拥抱、那个人抚触着自己的身体时勾起的热度……似乎也还能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含糊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低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以及,一遍又一遍的表白。
那一句又一句的话语里有着虔诚的忏悔和毫不掩饰的急切。
只是回想起那个人的声音,他的身体里似乎又升起了无法平息的燥热。
千叶和透过窗,盯着夜空久久,慢慢眯起了眼睛。
被那人监`禁在鲛柄学院的地下长达十多天,其实一开始他是根本不愿意也一直在想着如何找机会逃跑,就连那人的触碰都是一种煎熬……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逃跑的想法竟然渐渐淡去。
他的身体沉沦得太快了。
这种……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这让千叶和无法不正视起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真实的……如何看待那个人的想法。
九年前自己最重视的朋友。
九年后自己想要珍惜、想要与其好好相处,却无论如何都只会因为自己的逃避和不由自主的抗拒而造成反效果的对象。
困扰千叶和许久的问题在那个人又一次狠狠撞进他身体深处,并对上那个人的眼睛的同时,不知怎么地就豁然开朗了。
——这个人一直都是没有人能够代替的,唯一能够让他打心底里接受的人。
正如对于那个人来说,自己的存在……也是一样的。
无论他们对彼此做了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有改变。
身体也好、精神也好……都比他的意识更早地依顺了对方。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啊,这份原来只是单纯的友谊,已经彻彻底底变质了。
只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抛开一切在一起。
身为同性却相爱了,将来要怎么办?
御子柴可以为他抛下大好前程,他却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对方的绊脚石。
再说,双方的父母又要怎么办?
他们……都还太年轻。
毫无资本,毫无稳定发展的可能性,毫无未来可言。
千叶和从来都不是什么一冲动就能不管不顾、什么都抛开的人,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他不想这么快就又让自己的父亲失望。
所以他并没有给予御子柴任何回应。
这才是千叶和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也是他们彼此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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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和以生病为由,在家休息了整整三天,直到全身的痕迹基本都消退了之后,这才重新回到学校。
因为他一贯的良好表现及优异的成绩,再加上长期缺课什么的只不过是初犯,在千叶和本人的再三保证之下,在学业上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安安分分地上课,安稳地生活,千叶和就这么优哉游哉地度过了他高三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
期间他甚至固定到绪方的小叔所在的心理诊所复诊——当然,在得到了心理上没有任何问题的诊断之后,千叶和还是会偶尔去拜访绪方家那位严肃斯文却意外好相处的心理医生。
就这样学业顺利、生活安稳,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趋于美好。
曾经令他陷入不幸的遭遇似乎只是一场噩梦。
包括那场噩梦带来的后遗症——
千叶和再也没有见过御子柴。
那个人就像是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一样。
隔年的四月,在千叶和归国后的第二次樱花盛开的时节,他毕业了。
已经过完18岁生日的少年像是褪去了身上最后的一丝稚气,身上的气质越发地沉静。
去年归国后那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绝望而压抑的情绪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千叶和站在特地请了假来参加毕业典礼的自家爸爸身边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黑发少年微微眯着墨绿色的眼睛,在晨光及随风不断散落的粉色樱花瓣中,笑容平静而美好。
过去他太执着于得失,太执着于自己失去的梦想,也太执着于根本不可能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筑起了一道高墙,禁锢了自己也阻挡了他人伸来的手,最终伤害了视他为重要存在的人。
现在他知道了。
不再有可能抓住的东西再怎样努力也不可能得到,譬如注定不可能再实现的梦想,譬如太晚察觉到的……自己对御子柴萌生的感情。
有时候学会放手才是明智之选。
千叶和抬头盯着岩鸢高校内无处不在的、温柔而绚烂一片浅粉,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毕业祝福声,慢慢抿出一个笑容。
这样就好。
他想。
-END-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