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最可悲的是谁?
沈陆在睡梦中,不停的拷问自己。他以为他是最无私的那一个,没想到却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听完廖同勋的一席话,沈陆再也没有心思待在扰攘的酒店,下楼开了车就去到了钟千艺楼下。
他自认不是一个豁达的人,对钟千艺的事情尤甚。那些昧着真心把他推到另一个人身边的举动,不过是因为他傻,他沉在层层迷雾中不见天日,不知道曾经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和钟千艺,是只有彼此的。如果可以回到当初,他一定不会糊涂的让大好的机会眼睁睁的流逝,甚至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从不害怕真刀真枪的去跟杜明灿夺上一夺。
那栋楼,那扇熟悉的窗户,那他无数次仰望四十五度角看过去的方向,是暗的,午夜十二点,一片漆黑,没有光亮,如同那时沈陆充满了震惊、后悔、自责、又夹杂着些微喜悦的心,瞬间坠入深井,七情皆无,只剩空洞。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那人打去电话,他可能,他可能只是在外面玩还没有回家,他可能还在公司加班,不一定,不一定是…..
电话被接起,那边是钟千艺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轻轻柔柔的,“沈陆,有事儿?”
“小艺,你睡了吗?”沈陆强忍住内心扰攘繁复的情绪,强行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轻轻的问。
“是啊,睡了好一会儿了…你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儿了?”钟千艺睡眼惺忪,怕吵醒杜明灿,下了床出了卧室。
“我…我想见你…我在你家楼下,我上去找你…好不好…”沈陆急切的说。
“啊…我没在家…到底怎么了?”钟千艺听电话里沈陆着急的语气,料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清醒了,“我这马上去找你,你等我好不好?”
沈陆在期盼什么,期盼这一切都是梦一场,梦醒了,杜明灿对于钟千艺来说,还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在…杜明灿那…”沈陆的心,沉到了海底,梦,碎了。
“到底怎么了沈陆?”钟千艺用肩膀夹着手机,两手混乱的穿衣服,“您别让我着急成么?”
“没事了…晚安…”沈陆颤抖着嘴唇,压抑着愈发激烈的呼吸,没有等到回复,就挂了电话。
他突然想起了那年他们俩一起看的电影肖申克里面的一句台词:
I hope I can make it across the border, I hope the Pacific is as blue as I dreamed it is; I hope to see my friend again, and shake his hand; I hope.
当电影里的瑞德终于接受了一无是处的自己,冒着被驱逐遣返的危险,去到那个像梦境中一样蔚蓝的太平洋,踏上那个梦幻般的的芝华塔内欧岛时,他最终得以跟他的朋友,在太阳下握握手。
年轻人总是特别容易感动,两人看完之后眼眶都有些湿润。互相承诺着要给对方留一片希望的土壤,哪怕经历了困苦,磨难,丧失了能力,信心,彼此依然是彼此的救赎与希望。
不同的是,沈陆害怕自己真的到了那个地方,已经不会有人对着他微笑,挥手。
一夜无眠,沈陆静静的枯坐在车里,抬头久久的盯着那扇今夜注定不会亮起的窗,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滴落。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好像须臾片刻,又好像经过了万古千秋。
车门被拉开,站在车门旁边的,是因为着急而面色微红的钟千艺。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话说一半是他妈的要噎死我吗?”钟千艺平复了下呼吸,抬腿坐上副驾驶。
沈陆静静的盯着钟千艺不说话,清灵的眼眶里满是泪水。车内漆黑一片,可是钟千艺还是在月光的掩映下,看到了沈陆晶莹的眼眶,心下不忍,从手盒里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
“你…你别哭…沈陆…”他有些慌乱,他鲜少见到沈陆脆弱的样子,自诩纯爷们的沈陆更是很少在他面前哭,“有我呢…有我呢…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啊?”
那个傻子,那个傻子,他要放弃了的,他准备放弃了啊,就当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当廖同勋所说的一切都是酒后的胡言乱语,就当他依然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可是他爱的那个人,在接到他电话的当下,就披星戴月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凌晨刺骨的寒风下,从睡梦中醒过来,不顾更深露重,只是因为担心他。
过往岁月中,钟千艺的无数钟面庞掠过沈陆的记忆,相见时双眼无神的他,手术后慌钟无措的他,生病时楚楚可怜的他,一起旅游时恬然安静的他。一起去扬州时视死如归的他,被杜明灿追求时左右为难的他,以及最终接受杜明灿时豁然开朗的他。
每一钟脸交错辉映,最终凝聚在眼前的人身上,无论什么样子,都是他爱的那个人。
他那颗不久之前死掉了,在今天活了过来,却又被打入地狱的一颗心,没办法听从大脑的指挥,选择放弃。
“我…我失恋了…”他淡淡地说。
“哦…”钟千艺咬了咬嘴唇,低头从包里拿出钥匙,“别在车里窝着了,上楼吧,家里有酒有床,喝醉了可以睡,难过了可以哭,实在不行我陪你打一架。醉一场哭一场打一架,什么苦都能过去的。
第36章 天亮了
一人一罐啤酒,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小艺…你失恋过吗?”沈陆侧头看他,问。
钟千艺想起与杜明灿在一起之前的那些事情,本来那么痛的记忆,如今,却可以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回忆起来。
“当然啊…”他点点头,转头目光扫过沈陆,“还是初恋…暗恋了很久的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判了死刑…”
“那你那时候…也像我这么痛吗?”他的声音在颤抖,甚至直接放下了啤酒罐,转身面对了钟千艺。
“沈陆…”钟千艺也放下酒,“我不知道你跟宋海川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来的。理智与清醒,永远是解决问题最快捷的方式。你今天太激动了,能做的,要么大哭,要么大醉,然后好好地睡一觉,休息休息,等身体舒服了,头脑清醒了,再去想你两个人的问题。如果真放不下,就去争,如果真争不到,就放手。”
沈陆没有反驳他根本连主人公都错了的猜测,继续追问他:“你那时候呢?也是这样子,安慰自己吗?”
“我跟你不一样…”钟千艺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的笑了,眼睛在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的客厅里,更显得空灵清透:“我爱的那个人,是刻在我生命里的,是一种本能,跟爱情无关,更类似于一种…崇拜?哈哈…”
钟千艺哈哈一笑,接着说:“所以他幸福,就是对我最大的馈赠。哪怕痛苦,我也会甘之如饴。”
“你…就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吗?”
“他啊…不喜欢我的…”钟千艺摇摇头,“我不想为难他…”
“呵呵…是你傻,还是我傻?”沈陆苦笑着摇摇头。
“什么?”
沈陆有些激动,刚刚消下去的泪水眼看着又涨了上来,起身双手使劲捏着钟千艺的肩膀,“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他不喜欢你…如果…如果那个人也…”
喜欢你…
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你啊,钟千艺你这个傻子…
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被这安静的午夜时分,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
钟千艺的手机,杜明灿的电话,他迅速的接起,因着这突然的打断,沈陆说的话,并没有被他听进去半分。
“喂,明灿…”
“你怎么这个点醒了?”
“啊,朋友临时有点事,我给你留微信了,你可能没看到…”
“没事了,你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
“放心,没事的…”
挂了电话,丝丝甜蜜还摆在脸上,沈陆见到这样的钟千艺,那被打断的话,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说出口。
“你回去吧,别让杜明灿担心,我也要走了…”沈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夜盲症使他没看到桌边的凳子,没走两步就被绊倒,小腿磕到了桌角。
“沈陆..你没事吧。”钟千艺急忙起身扶他。
“钟千艺你他妈别碰我!!!”沈陆突然就爆发了,愤怒的口气把钟千艺吓得站在了原地不敢动弹,“我恨透了你这幅嘴脸,不要装着关心我好不好?你救不了我…救不了的…”
钟千艺被他的样子吓到,但是也不恼,只认为这是沈陆压抑许久之后的发泄,就静静的站在他身边不远处,任由他无力无依的发泄,陪了他整晚。
天之将明时,是一天中最寒冷,最黑暗,最让人脆弱的时段,沈陆静静的靠着沙发和衣而睡,睡梦中不时发出一两声呜咽。钟千艺,则是望着沈陆的睡颜,一夜未眠。
天亮了,他起身拉开窗帘,清晨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房间内每一处黑暗的边边角角都即将被光亮所照拂,伤痛,是否能够随着黑暗消弭,荡然无存?
第37章 不了情
那晚之后,还没来得及问问沈陆是否从情伤中走出来,就得知他临时出差去了上海签合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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