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电话里没说清楚…”
“没关系,是我,不该不请自来,也没考虑到你是不是…不方便…”顾泽阳低了头,极力掩饰他泛红的眼眶,和已经开始发抖的声音。
“泽阳…我…”杜明灿有些局促,“其实我想早点告诉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别他妈的婆婆妈妈的,我饿了,请我吃饭去。”顾泽阳突然起身疾步往前走,把还愣在原地的杜明灿甩开了一大截。杜明灿愣了几秒立马起身赶上。
也不说去哪里,顾泽阳就兀自快速的走着,杜明灿加快速度,他也加快速度,总是把他甩在后面,像是赌气似的,不肯并肩。
杜明灿有些着急,快跑两步飞快的拉了顾泽阳的手,抢到了他的前面,却发现他深深低垂脸上斑驳的,已经全是泪水。
“泽…泽阳…”
“是他吗?”顾泽阳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曾经说过你给自己五年的时间等一个人,你等的,是他吗?”
杜明灿皱着眉头不说话。
“是他对吗?”
杜明灿缓缓的点了点头。
然后,顾泽阳笑了,带着眼泪,笑的双眼空洞。
“我为什么要回中国?背着我妈,偷偷的跑回来。因为我想你了,明灿,我特别特别特别的想你,明灿…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自以为是…我以为你也会想我…想我们一起经过的那些日子….可是…可是…”
顾泽阳用手抹了把眼泪,继续说。
“我为什么要来,还妄图可以给你一个惊喜,觉得你会开心。我为什么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行李丢了,无处可去,你也丢了,无迹可寻……”
杜明灿被他那句无处可去,无迹可寻刺的心痛,抱了他在怀里轻轻拍着,却不知怎么出言安慰。
现实如此,任何安慰都显得太过虚伪。
现实很伤人,虚伪的隐瞒,更伤人。
杜明灿带顾泽阳去吃了饭,趁他去洗脸的空档,给钟千艺打了电话,告诉了他顾泽阳行李丢了无家可归的事情,说要替他置办一些临时用的东西,一会儿半会儿回不去。钟千艺嘱咐他带泽阳去买些替换的衣服鞋子日用品,带他回家住。
病房里的钟千艺挂了电话有些悻悻然。不知是不是腿瘸了脑袋变灵光了,以往反射弧长的可以绕城三圈的钟千艺,突然就感觉,杜明灿和顾泽阳的关系不像表面上来的如此简单。
大概是顾泽阳太过紧钟杜明灿的举动?大概是两人交谈时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汇?大概是对于杜明灿的细枝末节都无比了解的关心程度?大概是电话里杜明灿低沉沙哑的嗓音?总之,太多不应该被他的反射弧包含在内的信息,此时此刻却莫名其妙的全都get到了重点。
于是也没有心思动筷子,差了廖同勋收了饭盒。
“就吃这么点?”廖同勋皱了皱眉,“好歹把骨头汤喝了,补补钙。”
钟千艺摇摇头。
廖同勋见他接了杜明灿电话便闷闷不乐,赌气说他,“杜明灿不在连饭都吃不下去么?”
冷着一张脸,钟千艺却被逗笑了。抬手打他,“有这么跟你哥说话的么。”
廖同勋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哥哥?好吧,如果他高兴的话。
他在他心里留了一块硕大的自由地,钟千艺就在里面自由的驰骋翱翔。没有束缚,没有压力,没有除却他以外的任何人,只有他自己。他动一动,廖同勋的心脏就跟着动一动,他开心,那些让人快乐的因子就遍布廖同勋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他难过,那阴云密布的低气压就满满的阻塞了他的血液,让他无法呼吸透不过气。
这样的一个位置,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留给了他,哥哥这个词,年幼的时候可以用来互相欺骗,如今,他实在是想约束彼此在这个暧昧的词汇中,恍然不知前路了。
可是他依然没有勇气,依然没有能力,开口说爱他。
第15章 错爱,也是爱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钟千艺在家呆了一个月就耐不住性子要去公司。杜明灿拗不过他,只好每天车接车送伺候的格外周到。
受伤的这些日子来,钟千艺起初会给沈陆发微信报告情况,知道他被自己气的不轻,百般讨好,认错加安慰齐头并进,可还是没收到沈陆一星半点的回复。
后来终于还是是被他冷淡的态度伤到了自尊,渐渐地,微信联系,也断了。
沈陆真的是伤着了,前脚被钟千艺的遗言电话吓得半死,好不容易耐不住了不生气了去找他,却又得知了他跟杜明灿好上了,难过的要死,于是请了年假飞国外散心去了。
钟千艺恢复工作的那一天,沈陆其实也刚刚回来不久。
地下停车场,杜明灿正驾着钟千艺准备扶他下车,恰巧沈陆的车开了进来,停在了离他三个车位的地方。
停车,熄火,开门,下车,关门。沈陆一直盯着杜明灿和钟千艺紧紧牵着的手,明明黑黢黢的地下停车场,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没说一句话准备走,而后在钟千艺的喊声中,停下脚步。
钟千艺轻轻推开杜明灿扶着自己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向背对着自己的沈陆,在他身后一米的地方停下。
刚想开口说话,沈陆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把电话放到耳边的时候,钟千艺看到了电话上的名字。
海川。
紧接着就听见沈陆许久未曾听到的明快声音,透漏着和煦阳光般的灿烂,一字一句的传来
“你到了?”
“我在停车场,马上上楼。”
“太好了,正好没吃早餐。”
钟千艺这才想起前不久他在医院的时候,某一天手机推送的新闻中明明模糊但是在他看来却异常清晰的照片。
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两个人丝毫没有避讳,一同走出酒吧,而后上了宋海川的保姆车,直接回了他的高档公寓,整晚,沈陆都没有出来。
虽然正主没发话,可这满城风雨宋海川却没有出来辟谣,这关系想必已经确认了。
沈陆放下电话,回身面对钟千艺,恢复了平淡的语气:“钟总监,有事吗?我现在有些事情要抓紧到公司,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的话,公司说吧。”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杜明灿看沈陆走远,钟千艺依然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面叹了口气,上前把他拥在怀里。
“上去吧。”他淡淡的说。
明明杜明灿看到这样的钟千艺心里心酸的不行,可是在钟千艺的难过面前,他自己的感觉,一点都不重要了。
宋海川是他们公司新签的代言人,如沈陆所愿,合约一签就是三年。
沈陆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跟宋海川在一起了。
他曾经去过医院很多次,确切的说,他每天都会去看看钟千艺。直到那次在医院看到他起身吻了杜明灿,才终于承受不了残忍的结果,落荒而逃。
他去了酒吧喝酒,一个人,偏僻的角落。
一杯一杯的酒下肚,却始终感觉不到醉,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想起了那年钟千艺刚刚做完手术睁开眼睛的样子。
大声叫嚷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那个暴躁不安的少年,却在自己的怀里安静下来,像一只听话的小猫,随着自己的心跳,平复着呼吸。
不知道当时钟千艺有没有听到,沈陆的心,跳乱了一拍。
他想起了刚刚上班的那年,他和钟千艺一起去了向往了很久的古镇,然而他们住的那家小旅馆晚上突然停电,四周漆黑,钟千艺借着手机和月亮微微的光亮,摘了一盏红色的灯笼挂到了他们的房间里,红烛摇曳,他微笑着举着昏暗的灯笼,脸庞在烛光的倒映下,美的不似凡尘。
外面的灯红酒绿与我无关,我只爱你这浓浓夜色下些微的暖光。
他想起那年钟千艺的同学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钟千艺受伤了。他莫名其妙的替一个隔壁学校的高中小痞子挨了打,沈陆在医院见到他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得脸色铁青,他却一本正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沾了血的盒子。
那天正赶上沈陆喜欢的球队的签名徽章限量销售,没课的钟千艺答应他起早去帮他排队购买。可是他被他吓得半死,哪还记得什么限量什么徽章呢?
钟千艺记得。甚至一直到流血昏迷,都死死的抱着怀里的礼物,是身体的本能使然。
他想起了从那时起就出现在他俩中间的廖同勋,他们因为廖同勋争吵,甚至有时候大打出手。沈陆嫉妒,嫉妒能让钟千艺无微不至的廖同勋,嫉妒钟千艺盯着廖同勋的眼神,嫉妒钟千艺为了廖同勋一次次的妥协让步。
廖同勋喝醉了酒,他从不生气,都是细心的帮他清理吐得一塌糊涂的家,帮他洗澡,喂他喝醒酒汤,哄他睡觉。
沈陆喝醉了酒,他只会故意板着脸把他抱到床上,威胁他下次再喝多了就不再收留他了。
其实他看到了,钟千艺照顾他时,脸上一览无遗的心疼。
他想起了他俩一起加班通宵的日子,因为一个个业务问题争吵的面红耳赤,唇枪舌剑一番,叫嚣着输的那个人去买宵夜。每次都是沈陆败下阵来,悻悻然一撇嘴拿了车钥匙慢悠悠的走,边走边等。因为钟千艺鲜少让他自己去当苦力,于是两人也不开车,选了就近的餐厅,慢吞吞的并肩去公司不远处的餐厅点餐。
满满一桌子,温暖了两个人的胃和心。即使是寒冷的深冬,也温暖如阳春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