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看他那个打扮就气不打一出来,怒吼道:“还不把你那些碍眼的鬼玩意儿摘了!还玩没够了你!!”
“我没有在玩,”面对老爷子的怒骂和火气,卫铭相当心平气和,“我并不觉得丢脸,也不管别人嘲笑,因为我没有错。”
“你还没错!!”
火冒三丈的老爷子站起来,猛地举起拐杖,朝着冥顽不灵的孙子,气势汹汹就要打下去!
面对这吓人的架势,卫铭不躲不闪,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害怕或者慌乱。他只是抬起一双黑沉而明亮的眼睛,冷静地看着老爷子。
偏偏老爷子看着这双眼睛,看着这样不卑不亢的孙子,愣是下不了手。他气得又把拐杖放下来,重重打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气得大骂:“臭小子!你就是瞅准了老子舍不得打你是吧?!”
卫铭摇摇头,只是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错。”
面对毫不认错也毫不悔改的小孙子,老爷子只觉得血压直飙:“你一个好好的男孩子穿成这副德行,你还没有错!!”
“我穿成这样,当然没有错。”卫铭双眼冷静地看着老爷子,直直地说出心里的话——
“因为我是女孩子。”
老爷子眼睛一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臭小子,你说什么?!!”
“我是女孩子。”卫铭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
老爷子瞪着眼睛看他,顿了一会儿又破口大骂:“臭小子!你还没玩够!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开心!!”
“爷爷!”卫铭突然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他这么一喊,倒是让老爷子急喘了几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等老爷子情绪稍稍平复,卫铭才眼神认真地重申道:“我没有在玩,我只是告诉您,我是女孩子。”
这样一直冷静的态度、始终坚定的语气,以及反复的声明,终于让老爷子正视他,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门外的卫阁和卫容听到这里对视一眼,眼中惊疑不定。
老爷子站起来,盯着他最宠爱也是最让他头疼的小孙子看了半晌,才沉声道:“卫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卫铭说。
他的声音冷静地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可是,本来他就不是十七岁啊。
“我今晚的打扮,我特意挑在这个人多的场合,不厌其烦地纠正每一个人的称呼,都不是为寻开心而做的游戏。我是很认真地借此告诉你们,我真实的想法和真实的性别。不论你们接收与否,我是女孩子,这是事实。”
没错,卫铭早就想好了,就在他第一次化妆的时候,他确定了自己是女孩子,他就没打算瞒着。
他喜欢化妆品,喜欢裙子,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怪异……这些都会体现在他将来的言行举止中,大家早晚会发现,他没想过要瞒着。
更何况,他不想压抑自己的想法。他不仅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女孩子的心理,同时也希望能得到卫家人的理解和认可。
如果,卫家人可以接受他是女孩子的事实,他才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他才会把自己也当成卫家的一份子,把自己当成卫铭,把卫家当家,把卫家人当家人。才能假装他们的孙子还在,只是换了一个性别。
如果不行……
那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卫铭。他会离开,去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从此跟卫家没有关系。
虽然他如今的年龄只有十七岁,但是他并不感到害怕,他可以靠自己生活得很好。虽然他还是没有想起自己是谁,可是他就是这么自信着。
只是这样一来,卫家就必须永远失去卫铭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可以看出,卫老爷子、卫阁、卫容以及那位身居高位的卫叔叔,都很爱“卫铭”,即便表面冷淡,气急怒骂,那也是恨铁不成钢,抹杀不了其中的关怀。他真的不想伤害这样的家人,所以他特别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
不被接受,他一走了之,也许这样很自私。他占用了卫铭的身体和身份来活着,却使卫家的人遭受失亲之痛。但是……
算了,没有什么但是,他冷漠地想,也许原来的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老爷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意识到小孙子的认知出了问题,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跟他讲道理,不过说出来的声音却很艰涩:“可是卫铭,你明明是男孩子啊。你过去十七年来,你的身体、你的名字都是男孩子啊,这才是事实。”
“过去的……十七年可能是,”卫铭慢慢地说,声音里涌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他不想伤害这位老人,可是他更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但是自从上次我从医院醒来,就不是了。”
“是了十七年,怎么突然不是了呢?”老爷子突然又激动起来,只觉得大脑一片凌乱,急急地问:“你是不是上次受伤住院,还没有痊愈,身体是不是哪里还有问题……”
卫铭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知道老爷子指什么。他摇摇头:“不是。我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但在我的认知上,我就是女孩子。”
老爷子跌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孙子,突然感到一丝神伤。他闭了闭眼睛,瞬间仿佛苍老了一点儿,呢喃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此时,门外卫阁卫容越听越心惊,再也忍不住了,急急推了门走进来。
卫阁定定看着他的堂弟,沉声道:“小铭,不要闹了,快跟爷爷道歉!”
卫容也深深地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他,“卫铭,你今晚挑选的礼服很好看,化的妆也十分精致,扮起女孩确实让我自愧不如。可那毕竟只是一场短暂游戏啊,大家玩得开心,玩玩就过了,你是卫家的小孙子,不能、不能入戏太深,走不出来!”
卫铭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已经在门外都听到了,所以也不想再多说,只是固执地抿着唇,无声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时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僵持着。
半晌,老爷子开口:“明天去医院瞧瞧再说。”
于是,刚出院一个多星期的卫铭,又被带到了医院。
这次依然有一群医生诚惶诚恐地簇拥着,带他做了全面而细致的检查,还重点做了男科。当然,小少爷的身体很健康,一点毛病也没有。
最后,他被带去了心理科。
心理医生温和地让他做了性别认知测试,结果出来后,又微笑着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
“……你觉得你是女孩子吗?”
“是。”
“你能举出十个让你有此认知的原因吗?”
“我喜欢长发,喜欢化妆品,喜欢裙子,喜欢男人……”
……
最后,心理医生叹着气向卫家三人宣布:“小少爷这是……性别认知障碍。”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你们倒是评论啊!!!
☆、离家
性别认知障碍。
卫阁和卫铭都很惊愕,继而皱眉。
如果是卫时硕在,肯定也不敢置信。不过他去别的城市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了,暂时不在首都。
老爷子一脸凝重和严肃,对这个诊断结果不是那么惊讶。只是,不惊讶不代表能接受。
好好的孙子非说自己是女孩子,这事儿老爷子表示无法理解也绝对不接受。
“唉……”
老爷子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卫铭这么老实,还觉得他安静得有点儿不寻常,总觉得有一天他会突然爆发出来,比以前更顽劣。没想到记忆还没恢复过来,又得了个性别认知障碍。
可把老人愁了一晚上,几乎没睡。
卫容担忧地拍了拍老爷子的背,觉得很奇怪:“卫铭一直都很野的男孩子样,除了昨晚的刻意打扮,之前他的言行举止都没有任何阴柔的表现啊,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她说着,突然想到那次卫铭给她的祛痘小偏方。当时觉得满心怪异,现在好像能解释得通了……天呐。
卫阁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仔细想想,他这段时间安静乖巧得有点不寻常,难道就是因为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怀疑?”
卫容不解:“你是说,他失忆之后就开始障碍了?”
“我觉得就是这样,”卫阁点头道,“况且卫铭也说过‘之前的的十七年都是,醒来之后,就不是了’,说明失忆可能就是起点。”
卫容摇头,觉得思维有点混乱,“我还是不明白,失忆怎么会导致性别认知障碍呢?这是两码子事啊!”
卫阁也困惑着。皱眉纠结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一件事,“卫铭受伤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震撼的事情,让他对自己的性别认知产生了混乱?”
卫容觉得很可能,“也许他就是因为同样的事情失忆的?”
可是当时他们都不在家,所以不清楚。兄妹俩对视一眼,都看向了表情严肃的老爷子。
老爷子想起卫铭受伤的原因,那件胡闹地太过份的事情,脸色立刻就沉下来。哼了一声,不发一语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