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魔 (酒红色麋鹿)

　　沈漠借着流动的人潮，走到了夏钰明后面将他环住，“你当时要是不发消息给朱波，让他救人，现在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夏钰明没有挣开沈漠，“那我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不，这不是好运，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其实你可以向我求救。”
　　“你不是说，想要刺探一下那个成魔的边家人到底要做什么于是让我配合吗？更何况，你不是一直在救我吗？我也不求更多了，就这样就好，再求下去，未免太厚脸皮。”
　　“不向我求救，就向朱波求救吗？”沈漠阴阳怪气地说道。
　　“上次事情结束以后，我有给他打过钱。我们是公平交易，我不欠他的。”
　　半饷，沈漠才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你居然给他钱……阿钰，你真是，真是……”
　　沈漠真是了好几个都没在说出来，夏钰明理所当然地接上话，“你来我往，人家不欠我的，没必要要义务劳动来救我，给钱，不是很正常吗？”
　　夏钰明感到沈漠轻微一抖，然后后脑勺一重，像是有什么东西抵了上来。
　　夏钰明被沈漠的动作弄得愣住了，脑袋一错想要回头看看，却不想，一回过头就撞上了沈漠带着笑意的眼睛。
　　沈漠不常笑，终年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哪怕最近变化很大，也没见过对方做出过多少类似的表情过。
　　能这副样子，想来刚才的气应该已经消了。
　　初见沈漠的时候，夏钰明只觉得这双眼睛好看却又幽深带着冷意，如今对上，这眼睛还是好看，可里面却是一片干净笑意，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清澈湖面。
　　这人的变化真大，夏钰明感慨道。
　　想到了初见便又忍不住想到了以前的生活，不过短短几个月，于他而言，倒如沧海桑田，一切恍如隔世。
　　车门关上，少了一批人，又多了一群人。
　　夏钰明恍惚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车上没有人交谈，所有乘客全是冷漠而疲惫的神色，奔赴新的一天的开始。
　　车开出十几米远以后，沈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在夏钰明耳边轻轻说，“你很好，阿钰，你很好。”
　　夏钰明张了张嘴最后又沉默的闭上。
　　他不好。
　　肩膀一重，懒得要死的魔已经把头靠在了夏钰明的身上。
　　夏钰明伸手几次想把沈漠赶下去，沈漠硬是粘着他不动，最后只得放弃，长叹一声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要叫我阿钰？明明别人都不这么叫我。”
　　“大概是因为，别人都不这么叫你吧。”沈漠靠着夏钰明，气息喷吐间染红了对方的耳根，“我这么叫你了，就变成了这世上唯一会这么叫你的人了，这样，我就是你众多唯一中的一个了。”
　　沈漠这样子让夏钰明想到了撒尿圈地盘的动物，他稍微躲了一下，大概是换季的缘故，鼻子有些酸涩不舒服，揉揉鼻子说，“你明明不是人。”
　　沈漠如同没有听出来夏钰明说的意思，接着他的话说，“是啊，我明明不是一个人。那就……”
　　沈漠顿了顿，夏钰明趁着这个空隙插嘴，堵住沈漠接下去的话说，“你已经够特殊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沈漠。”
　　“可我明明不是人啊。”
　　公交车稳定地向前行驶，宽阔的道路低矮的树木都在不断往后退，沈漠看着夏钰明，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睛弯弯的，神色温柔。
　　“是啊，你不是人类。”夏钰明在这神色里怔愣了两秒，旋即转头躲开对方的目光，把沈漠的话重复了一遍。
　　—只有我们才会毫无保留的对你无私奉献—
　　—我们问心无愧，更何况我们生你养你这么多年—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有雾霾，所以哪怕有阳光照下，世界依旧笼在一片朦胧的灰色里。
　　夏钰明不知怎么的，有点难过。
　　沈漠待他温柔，说他很好，于是他便有点难过。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好，他一点也不好。
　　到了学校，下了车，夏钰明将自己软弱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
　　等会儿朱波来了，把幻境的问题解决掉，他便可以再安生一阵子了。
　　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他要开心。


第三十二章
　　到了班里，夏钰明诧异地发现，李超帮他们两个留的位置居然是最后一排。
　　早上这堂课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位置几乎都被占满了，乌压压一片的人头挤在这关着窗的小教室里，一进去就感到教室特别的闷。
　　李超向来起得不早，能抢到这么“好”的位置实在是不容易。
　　沈漠以前抱怨过李超的“抢位”能力，上学期沈漠就因为坐在前面还睡觉所以总被频繁地叫起来。
　　夏钰明走到李超边上笑呵呵地说，“这么多人，你这位子抢的很给力啊。”
　　李超听了以后，眼睛睁大了，嘴微微张开一条缝最后又闭上，嘿嘿笑笑说，“是啊。”
　　夏钰明为人谨慎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尤为敏感，看到李超这反应就感觉不对，再往教室里看过去，刚刚前面满教室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二十多个，散乱地坐在他们前面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只是教室里还是很闷，有股子说不明散不去的味道盘旋着，阻滞人的呼吸。
　　又是幻觉，夏钰明克制着装成没什么异样地拿出作业递给李超，“你帮我抢位置的回礼。”
　　李超乐呵呵地拿过本子，道了声谢以后对夏钰明说，“小夏，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也别太累了。”
　　说着，眼睛瞟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沈漠那里。
　　夏钰明到底是心虚，揣摩着李超的话，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沈漠，脑子一转露出一个笑来，“有这么个男朋友在，哪有时间休息。”
　　他认下了自己最近精神不好，又说着暧昧的话，李超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愣住了，看着夏钰明笑眯眯的神色，脑子里七弯八拐，好一会儿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那也不能太过了。”
　　说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低头专心抄起夏钰明的作业来。
　　夏钰明见把对方糊弄过去，便也松了一口气，转回去的时候余光扫到一边的沈漠已经把头抬起来，正侧着脸，弯起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也不知沈漠在想什么，脸上没有最近常有的忧愁，倒是有几分开心，像是一只得了鱼的猫，黑色的眼里似有波纹闪动，十分温柔。
　　夏钰明不懂沈漠的心思也懒得猜测，直接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沈漠顿了顿，拉过夏钰明的手说，“今天让你好好上一堂课，不用忧心那个。”
　　所谓的那个，八成是指幻境。
　　夏钰明没明白是什么让沈漠下这个决定的，想了半天越想越悲观，干脆不想了，好好上课。
　　这堂课没什么幻觉出现，夏钰明上的很是安心，只是沈漠在他边上睡得太过明显，倒是被老师叫了起来。
　　这堂课的老师是院里的一个老教授，为人严厉做事认真，常走下来在教室里巡回，看看学生有没有开小差，一堂课下来收了不少手机。
　　沈漠虽然坐在最后但从头睡到尾，被这个老师叫到也不稀奇。
　　不过比较糟糕的一点就是沈漠被叫到回答时候，那个教授就走到了他们边上，夏钰明这次是想帮沈漠也帮不了了。
　　夏钰明对于沈漠挨骂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他不想因为沈漠而耽误上课的时间，于是开口要为沈漠辩解。
　　然而话没说出口便被沈漠流畅的回答打断。
　　沈漠回答的很好，甚至比夏钰明这个用功读书的学生的答案还要好。
　　那位老教授听了这个回答以后笑呵呵地问他名字，沈漠报了王现的名字，结果就露陷儿了。
　　原来那位老教授不知道因为什么，与王现有过接触，记得这个学生。
　　“你是替王现来上课的啊，感情这么好啊。”
　　“不是，我赚点外快。”
　　老师，“……”
　　夏钰明，“？？？”
　　就因为这个回答，沈漠下课的时候被老教授留了下来。
　　也不知道沈漠是怎么想的，一定要这么说，其实直接承认感情不错也好过现在这么说，比起，替“哥们儿”上课，赚钱替人上课的性质恶劣的多。
　　大约是不在乎吧，毕竟沈漠不是学校里的学生，一走了之的话老师也管不到。
　　可如果这么做，老师搞不好会对沈漠更加上心甚至去打听这个人，夏钰明私心还是不希望过分引起老师的注意。
　　学生之间怎么传他都无所谓，但夏钰明是万万不愿被老师注意到沈漠和自己的关系。
　　然而又不知怎么开口说，沈漠不是他的谁，即使是他的谁，难道就能够因为自己的需求去要求别人了吗？可不求，似乎又不行。
　　想了半天，下课以后夏钰明只好拉着沈漠的袖子，还没求人，对方已经是一声叹息说道，“我曾以为你不会求我什么，便总想着要逗你求我，等到你真的要求我了，还是这种小事，我居然受不住了。放心吧，不会给你添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