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期不言,却到底没有再坚持。
于是当天晚上,祖国广阔地域上大西北的一个地级市的酒店里,有两个男人深夜不睡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缸等着一睹蝶容。
那是何欢外出采风带回学校又从学校千里迢迢带过来的蝶茧,上面有他对长达四个月的实验全部心血。
身边的姚期聚精会神地看着玻璃缸里的小精灵,全神贯注一点都没分心。而何欢,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虽说他们有朝夕相处的六年,但何欢从没有在地灯昏暗的光线下凝望过这个人。
此生第一次,只觉得姚期原来没有往常认知的那样蛮不讲理咄咄逼人。他还可以很安静,暖煦的夜灯下睫毛长又浓密,根根可数。
就是这样的姚期,经常给何欢一种深情如海的错觉。
脑海里忽然闪过前几日姚期将他认错的场景,想到那个从始至终被姚期护得天衣无缝的人,何欢忽然有点心酸。
“是爱神凤蝶?我好像在蝴蝶展上看见过。”姚期忽然问。
“不是,是天堂凤蝶,但它们是情侣蝶,生活习性很相似。”
何欢胸口闷闷的,鬼使神差就说了一句,虽说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但和老师上山采集的时候我想的是要把这样的蝴蝶带给你看一眼。
透明又保温的玻璃罩下幼蝶正钻出外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姚期已经无心再看,他回头,目不转睛得看着何欢,问,为什么?
他的目光太凌厉,仿佛要把别人洞穿,何欢本能低头避开,说,大叔,你记不记得自己说过要做周幽王做为宠妃温室养蝶的男人?
看着何欢的躲躲闪闪,姚期忽然感觉没意思,他倾身上前把人扳过来逼他直视自己,斩钉截铁道,或许我说过,不过我已经忘了。但你记得就好,因为就算我说过,也是为了说给你听,只是为了说给你听。
站在他身旁的何欢忽然愣住,看着他的目光中是掩不住的失望痛苦。而他自己也愣着,伸出去的手不知道想揪住眼前人的衣襟还是想抓住自己的衣襟。
姚期倚在桌边,沉默着,没什么表情。他淡淡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成疯成魔将一切说破,但真实的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正如何欢也没说,带回蝶茧的那次采风,他们一行人误入了未开发区,遍地毒蛇害虫,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
因为事先准备充分,蝴蝶破茧很顺利。而两个气氛尴尬的男人相处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姚期溜走未遂,这么晚了又懒得四处乱翻再找一床被子,于是就和何欢睡在了一张床上。
他侧身躺着,身形呈现出成年男人独有的强韧线条。何欢忽然对同样身为男人的姚期的身体生出莫大的好奇来,鬼使神差得伸出手去,用食指轻轻点上那人微凉的胸膛。
“有心事?”他忽然出声问,吓得何欢立马缩了手,抬头看却发现姚期并没有睁开眼睛。
“没什么。”
“那就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又是奔波的一天。”
姚期翻了个身,端正躺在床上,然后就没了声音,只有呼吸轻浅。他没睡,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问我的心事,那么,你的心事是什么?谁能入你梦中牵绊你一举一动。
第二天睁眼,何欢的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好,两个皮箱整齐地排在门边。
“学校是你自己选的,到头来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学业?”姚期坐在沙发上,语气是命令手下的一贯冰冷。
何欢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带上了商人间尔虞我诈你来我往的口吻,道,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
何欢顿了顿,说,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一名男子。
本以为只不过是处理一点小小的误会,一点小小的别扭,何欢张口却觉出了艰难,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喜欢什么人都是你的自由,又何必躲着我?
“是吗?何出此言?”姚期背对着窗外的苍白晨光坐着,表情隐没在暗处,只有声音容易分辨,是势在必得也是满不在乎的口吻。
势在必得是对藏着护着多年的心上人的势在必得,满不在乎则是对多管闲事的何欢的满不在乎。
何欢站着,一动不动地说,你酒量并不好,已经几次把我认错。
姚期的右脚搭在左膝上,手里把玩着不知是哪位富商送过来的一个琥珀摆件,漫不经心地问,喜欢谁都没关系吗?男人也没关系?
何欢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说,我如何待人你也知道,想他为什么不和他待在一起?刚好我们也见一面让我有机会讨好未来的婶婶,不对,婶夫……
姚期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微微倾身看进何欢眸中,问,如果是喜欢你呢?也没关系吗?
那一刻,何欢宁愿相信自己耳朵坏了也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隐忍克制了这么多年修炼出来的人情方法在面对姚期的时候总是捉襟见肘。
对面的人好像闹够了,不忍他太难堪,接着补了一句,殷超不是喜欢你吗?
“我拒绝了。”何欢本来绷直的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弯着腰垂着头低低地说话。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窒息了。
“课业也忙,你尽早回学校吧。”
说着,姚期就起身要出门,何欢低声喃喃,是你带我回家,又要离我而去。
姚期走到门边的脚步猛地顿住,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有,自顾自地问,如果是我强迫别人呢?你也能接受吗?
短短几分钟,何欢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考验心理素质,他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张了张嘴,说,你手可通天,我以为你不屑做这种事儿。
“但凡爱情,谁不是泥足深陷成疯成魔。”门边的人表情坚硬纹丝不动,眸光却似海深,藏着无边寂寞。
姚期什么时候走的,何欢记不清了,他脑子里就像被轰炸过后的战区,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第三十三章
姚期出门之后没过多久江河就走了进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递给何欢一张机票。在人前,何欢一直都是很有涵养的形象,但一个人表现得越礼貌就越意味着拒人千里意味着敷衍。
江河是怕素来不会喜形于色的“小公子”厌烦了这张伪善的面具忽然暴起,来个一了百了。但何欢没有,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江河出去。
直到车辆驶离小区引擎声轰鸣他还是坐在沙发上没怎么动,就连一贯挂在嘴边的谢谢都忘了说。
是那夜大雨时姚期带他回家的光芒太盛,是这些年姚期对他太好,以至于何欢都要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恍惚间都要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回吧,离开此地,还彼此自由。
过安检的时候,身后排的长长的队伍忽然散开让出一条小路,江河穿过人群疾步朝他而来。
何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决定离开之后再回身看着关于姚家的一切,竟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繁华旖旎诱人心弦的梦境。因为他曾自不量力地以为,有姚期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姚期养了他六年,为的是同情是责任却独独不是为了他。换言之,只要是姚宇的孩子,是谁都行,他何欢没什么特殊。如今养成的游戏玩厌了想一脚踢开。可怜他还揪着过往企图力证彼此是亲人。
“小公子,姚总他喝多了,大发脾气,无人敢劝。”江河几乎是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何欢,恳请对方出手相援。如果今天没人能劝住姚期,他就只能给姚家老宅打电话把老爷子搬出来救场了。
“你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就真的有办法吗?” 人流推着何欢往前走,他看着江河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但脚步到底没有往前迈。
“小公子,姚总的胃溃疡随时都会演变成穿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事实上,江河怕的不是姚期酒后闹事儿惹出什么祸端,而是那人什么都不说,把自己关在包厢里喝得天昏地暗最终把自己喝进医院。
何欢的脸色瞬间变了,挂在脸上的“涵养”两个字消失得干干净净。面色阴郁,像是弑杀的君主。
另一边,姚期正坐在包厢里一杯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房间里的其他人两极分化,一半是夜店陪酒人员躲在霓虹灯和浓妆后面自顾自群魔乱舞,一半是姚期手下的人,平日里跟在江河身边不常看见姚期,此时看见自家老板把命当玩笑一般随意挥霍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等江河回来。
那是姚期的三十二岁生日。奋斗半生,不服输半生,终于把自己折腾成了孤家寡人。
何欢进门以后一眼就找到了安静坐在角落里像是小学生一样等着家长来接的姚期。他两步走过去把姚期拖起来就往外走。
醉意朦胧的人挣了两下,借着挣扎的空隙看清了眼前人,然后不挣了,乖乖靠在何欢身上被人三步并作两步拖出来。
留下一包厢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面相觑。
“一直以为你是无心人,耐心陪我演着亲人情深的戏码,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反常态?放下学业跑过来就算了,怎么还赶不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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