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正打哆嗦的人们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包括杨,也包括豪金斯——尽管我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视线却如实质一般表达着他的情感。
杨似乎也察觉到了富豪先生反悔的意图,大约是担心买卖再次泡汤,他又一次冲着展示柜喊:“桑桑,出来吧,这里很安全。”
那个名叫“桑桑”的安琪终于动了,扶着柜门的指尖微微一紧,一道银光闪过,像是鲛人跳出冰封的海面一般,雪白的人影从展柜中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它的动作非常轻,落地的一瞬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是一朵雪花落在了草坪上。
四围的人一下子没了声息,我知道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正注目看那苍白的天使,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杨反复强调的那句话是什么意义——确实只要一眼,就能明白它的价值。
美丽不足以形容它的外表,它苍白到几近透明,连头发都是纯粹的雪色,那件商品们统一穿着的雪白汗衫穿在它的身上倒像是蒙了一层灰。透过散乱的发丝,可以看到它确实长着一张东方人的脸,甚至有些古典,长眉斜飞,像苍山斜入天际的雪际线,眼珠却是乌黑剔透的,闪着碎雪一样的光,再往下看,他的鼻唇宛如美玉雕琢,而唇瓣浅微的色泽则像是一滴误入池中的朱墨,晕散千万次后,只余下一抹极淡的红。
如果说它是跨越千年时空从过去而来的我也愿意相信,然而那层淡淡的蹼,以及耳后微微翕动的、像是鳃一样的裂痕,却让人怀疑它是来自千年后的外星生物。
杨轻声解说道:“‘安琪’作为一种混血突变导致的变种,大多数表现形式是像‘天使胎’那样丑陋恶心的怪物,但它不同——可以想象变种成这个样子的可能性是多少?亿万分之一?全球平均每十万个孩子中才能诞生一个安琪,那要多少的概率才能产生一只像它这样的‘sss’?”
“我不敢相信它还没有被卖掉!”豪金斯高声道,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亢奋,尾音甚至被提到有些尖锐的高度,“它太美了!哪怕没有生育功能,不,哪怕只是一尊雕像,或者一幅画,我也愿意出最高的价格把它买下来!”
“所有人都这样评价它,豪金斯先生,但我得再次提醒您保持冷静,尽管看起来无害,但它确实相当的危……”
豪金斯粗暴地冲杨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抵在我身后的手掌早就收了回来,他绕过我走到桑桑的身前,毫不掩饰那双眼中贪婪的精光,他用手指去触碰那张完美的脸,白种人的手指抵在那苍白的面颊上,却像一只虫子一样,既难看又碍眼。
“你应该把这个玩意儿脱下来,漂亮的小东西,”豪金斯咧着嘴,伸手去摸对方的汗衫下摆,我这才发现这个安琪长得非常高,普通雌性穿着能遮住膝盖的汗衫穿在它身上只能堪堪遮住私处,透过那层单薄的布料甚至能隐隐看到它那尺寸可观的雄性性征,这不仅对于雌性而言不常见,在安琪中也闻所未闻,“任何衣物穿在你身上只会破坏你的美。”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粗鄙恶劣的富豪将那那双肮脏的手伸进安琪身上的遮盖物里,带着淫邪的意味缓慢地抚摸它的腿根,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我攥紧了手掌。瞧着那张纯洁如孩童的面容、清澈如湖水的眼瞳,第一次撞见弟弟被人侵犯时的那种愤怒、那种摧毁一切的恨意再次冲上我的脑门。没有人比我更加厌恶这种恶毒的猥亵,它依托受害者的纯真与无知、冠冕堂皇地实施以交配孕育为目的暴行,我曾经不止一次因此对施暴者大打出手,也不止一次被警棍敲到心如死灰。我的骨头一度被打得酥烂,以致于连一份监控录像都无力去索求。只是现在,面前这个干净得如初生幼儿一般的素胚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染指的时候,血色再次染上了我的视网膜,我逼迫自己想着家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巨胎以及失控将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才缓慢地收束了暴虐的神经,安静地、像一只湿透的鹌鹑一样无力地站在原地。
就在我恍惚地这一刻,浓烈的血腥味忽然逸散开来。
“啊啊啊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从前方传来,就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的这一刹那,我看见那个素白的安琪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齐根咬住豪金斯的四根手指,并仅借此将大概有九十公斤重的男人掀翻在地上,咔嚓的脆响证明富豪的手指已经全断了,他双目暴突地仰躺在地上,痛得一阵一阵巨幅抽搐,然而对方的攻势显然没有结束,那一双宽大的手掌一只勒住他的肩膀,一只扼住他的喉咙,像是要如摘西瓜一般,把他的整个头颅从脖颈上摘下来。
猛一阵骚乱后,惊呆了的保镖们回过神来,蓝宫的安保伸手想分开他们两个,却在触碰到安琪的一刹那被狠狠地撞开,霍金斯的保镖紧接而上,他们掏出枪,瞄准了桑桑的头部,漆黑的枪口让我感到慌乱:哪怕是再强大的变种,也顶不住一枪爆头。
在我回过神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我发现自己挡在那个洁白的安琪身前,死死地盯着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滚开!”安保冲过来拉我,我自知挣不过他们,便紧紧地抱住身后的安琪,一瞬间的骤冷让我有些回神,脑子里却依旧乱糟糟地在胡想:它果然很冷么。
“请你让开!”豪金斯的保镖看着他们奄奄一息的雇主,用一种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出人命了你担当不起。”
我低头去查看情况,只见那安琪正好仰头静静地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沾染了斑斑血迹,浅粉色的唇此刻被涂抹得血红。
那双剔透黑眼睛非常的无辜且干净,我能清晰地从里面看到我自己的倒影。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弟弟,他在第一次发情期到来之前,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他每次这么做得时候我都会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他,然而事与愿违,我的志向早已在一次次打压中化为了齑粉。
“你在害怕,是不是?”我轻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果不其然他的脸颊也是冰冷的。
安琪依旧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猜测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他的眼神十分剔透,仿佛能穿透人心。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尽自己所能的抱住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将下巴搁在他的额上,用掌心抚摸他的发根、后颈与脊背。掌心的温度总是比其他部位高,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温暖这具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没人能伤害你。”
毫无说服力的言语让我自己感到赧颜,这通常只是家长用来哄小朋友的说辞,可我清晰地感到怀里紧绷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它像是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一般,安静地半倚半靠在我怀里。
久违的体验让我眼眶发酸,我搂紧了它,在它耳边轻声喃喃着,翩跹纷乱的思绪让我忽视了周边的枪口、人群、喝骂与警笛,有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哪里,自己怀里抱着的是谁,我只听到我自己烦人地絮语着:
“没事了,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哥哥会保护你——”
最后是熟悉的警棍分开了我和我怀里的安琪,蓝宫的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动作熟练地给桑桑注射镇定剂,尽管它现在已经非常镇定了,两管蓝色的注射液还是被无情地注入它的身体,它轻轻地哆嗦,看起来非常冷。
我挣开拽着我的警察,将先前脱下来的外套披在它的身上,并嘱咐它扣上扣子。
它当然没有理我,而周围的人一致像我投来诡异的目光,事实上我自己也不大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不久前的冲动仍然让我觉得神思恍惚,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梦。
我听到警长不耐烦地对蓝宫的工作人员说,最多再宽限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这个东西还是没能被卖掉,或是因攻击性行为被再次退回,就把它彻底销毁了,连渣都别剩下。
我莫名地感到难受。
我浑浑噩噩地被带进了熟悉的警察局,万幸因为没有人追究,这回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笔录,而负责给我做笔录的刚好是那个昨天在街心花园找到我弟弟的警察,他耐心地听完我说的每一句话后,好心地提出要送我回家。
下车前他再次跟我说了与昨天一样的话:“把你家安琪送进收容所吧,孟梁,你自己可能没发现,你不仅养不活它,还快被它逼疯了。”
我还是不理他,谢过他以后就和他道了别,然后掏钥匙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我就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
空气中弥散着怪异的气息,由于没有相关方面的知识,我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但我可以确信的是,我家里有人进来过!
一阵强烈的恐慌涌上心头,我没有在意保险柜或是存折卡,哆嗦着从内袋中掏出那个反锁卧室的小钥匙,颤颤巍巍地插进那个安琪专属的锁孔,扭了两下,没扭动。
我用力推了推门,只见手里还连着钥匙的大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确切地说,它根本没有被锁上。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猛地明白过来,房间里那种怪异的味道应该来自某种助眠剂:在我工作的时间段,有人闯进了我的屋子,迷晕了我的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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