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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慢说 (阦曰)



“老四的事儿,妈知道了。”

昆敦挂了电话,亭谛从房顶上坐起来,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愣愣的瞅着昆敦。

“宝儿,跳下来,我接着你。”昆敦站在下面冲他伸手,亭谛老老实实的踩着梯子下来,扑进昆敦怀里。

晚上,两人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谁都没睡着。

“硌吗?”昆敦问亭谛,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哥我睡不着。”亭谛瞪着眼睛望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哥给你讲个故事,夏天的大草原上长满了青草,有一天下了一场大雨,草原上的羊身上的毛吸饱了水,全都站不起来了,牧民们就开着自家的吉普车满草原的找动不了的羊,找到一只,下车抱着羊摇一摇,水就从羊身上跳下来落到草身上,抖落的水越多,草长得越好,小牧民抖完了全部的羊,坐在车上满意的看着远处的草原说,又是新的一天。”

亭谛躺在昆敦旁边安稳的呼吸,他睡了。

昆敦凑近吻了吻亭谛的额头,然后躺回枕头上端详起墙上贴着的报纸。





第18章 第 18 章
下午日头正足时,昆敦回到了家,他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门。

厨房里有说话声,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昆敦换下鞋往客厅走去,父母坐在沙发上,母亲的表情还算正常,她仰头和自己搭了句话,之后便没再开口,父亲在看电视,频道不停的切换着,断掉的话语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骨头,不上不下,不要命却折磨着人。

“哥,先吃饭。”寿屋给他下了一碗面,面上盖了一个有点焦掉了的煎蛋。

气氛诡异却莫名的和谐,每个人各司其职,但事故的主角迟迟不上场,这让昆敦提着的心久久悬在空中。

他吃完了面,走过去和父母坐在一起,母亲的眼眶渐渐变红,脸色越发难看,昆敦想起了父母离异时的场景,他知道今天将要发生的和当年已经发生过的同样会让他刻骨铭心。

“你早就知道。”母亲终于开口了,她的神经对周遭的一切事务过度敏感了太久,被轻轻触动就已经面临崩溃。

点头的动作变成□□,“你怎么不管管他!我把他交给你!是让你好好管他的!”责难一下子达到顶峰,没给昆敦任何缓冲。

“这是变态干的事儿啊,恶不恶心!你怎么不管管他,你俩是不是想气死我,你让我以后的脸往哪放,啊!往哪放!”她哭了出来,冲着昆敦咆哮“你让我以后怎么教书育人!家里有个变态!有一个神经,神经病,让我怎么活!”

母亲歇斯底里的质问他,倒在沙发上抖着手,父亲默默的将母亲的手握住,另一只手扶在她后背帮语不成调的母亲顺气。

昆敦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故作冷静的安抚母亲,然后去房间里找齐奇。

刚刚成年的孩子窝在墙角小声的哭着,嗓子像是破锣一样,昆敦怕他下一秒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在那。

“哥。”齐奇见到昆敦,往他身边爬过去,他蹲在那哭的太久,一点劲都没有了。

“你求求妈,你求求她,你说过,说过会帮我的,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哥,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小孩抓着昆敦的裤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自始至终没敢放声哭出来。

“起来,来。”昆敦将人架起来,齐奇整个人瘫在他身上不住的抖。

“别哭,不许哭,哥帮你。”昆敦对他说“你跟我说,爸妈是怎么知道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不许哭!”他最后一句吼了出来,齐奇停止了抽噎,但人还是在抖。

“我回家,回家,出了门和他亲了一下,爸妈出电梯看到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来,我不是故意的,哥你帮帮我,爸妈不让我见他,你帮帮我。”

齐奇逻辑混乱,但昆敦听懂了。父母已经全部知道了,他叹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砸向深渊。

事情以他最不想发生的方式发生了,没有任何缓冲,他们和父母都猝不及防的直面了这个血淋林的现实。

“我去和亭藏商量,你好好待着,多讨妈开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自嘲地闭了嘴,以后怕是没有开心的日子了。


亭藏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亭谛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事情严重了,兄弟俩不知道该怎么办。亭藏揪了一把头发,他现在想冲到对面去,不管齐奇的父母是打是骂,他不想让齐奇一个人在那。

但是他不能过去,他敲过门,不止一次,门那边寿屋告诉他齐奇很好,让他别着急等昆敦回来,他怎么可能不着急。挨千刀的昆敦和亭谛到家时,亭藏恨不得甩亭谛两耳光。

有人敲门,亭谛打开门,昆敦站在门口,他侧身把人让进来,客厅里的亭藏整个人已经从沙发那头弹了过来。

昆敦拍了拍亭藏的肩,亭藏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头疯魔的狮子,六亲不认见人就咬。

“他怎么样了。”亭藏直奔主题。

“快吓死了,人都是瘫的。”昆敦说“我打算把我和亭谛的事儿也告诉我父母。”

“你疯了!”亭藏来不及心疼齐奇,他看着昆敦,觉得面前的人也不正常了。

“雪上加霜而已,现在是最好开口的时机,以后再要提就难了。”昆敦指着亭谛对亭藏说“他不可能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我过一辈子,早晚要让父母知道,现在说还能给你们分担一下战火。”昆敦扯了一下嘴角,没笑出来。

“不用,用不着你俩,我弟没那么多事儿,你别瞎凑热闹。”亭藏又点了根烟,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我想过了,咱们两家多点儿照应,现在难一阵,过去了就好了,亭谛不想要,我想给,我想带他去国外结婚,谛谛,你想不想嫁给我?”昆敦扭头问亭谛,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嘿嘿,”昆敦终于乐了出来“稳重点儿,又不是十七八的小伙子,路要一步一步走嘛。”他站起身拉着亭谛去了卧室,留亭藏在客厅继续抽烟。


“弟弟”昆敦捧住亭谛的脸,小孩的眼睛里是自己的倒影“怕不怕?”

“你会陪着我吗?”亭谛问他。

“当然。”

“那我不怕了。”

昆敦吻了下去,触感柔软,拨动了心弦。


他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小城镇里,那里闭塞落后,他知道自己不会在镇子里生活一辈子,可父母已经在家乡过了大半的人生,他们不会理解两个男人的感情,他们甚至不知道两个男人是可以相爱的,前路艰难,无异于飞蛾扑火。

身边有了一个他后,昆敦开始憧憬黑暗中的奇迹。


昆敦死死的攥着亭谛的手,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他们跪在客厅正中央,母亲在沙发上哭得几近断气,二十多年不曾碰烟的父亲不要命的抽着,烟雾呛得喉咙生疼。

“给我放开!你给我松手!”母亲突然冲过来妄图扯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昆敦半边身子都被抽麻了,手依然紧紧握着。

“不知廉耻的东西,我白养了你二十多年,恶心人的败类,给我松开!”巴掌噼里啪啦的照着亭谛的头扇过去,在昆母眼里,这个比自己小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是她恨不得啖肉饮血的仇人。

“阿姨,我真喜欢他,我真喜欢他呀。”亭谛被打懵了,连躲都不知道躲,昆敦侧过身子护着他,强行把他的头摁进怀里,昆母开始砸东西了。

一片狼藉的场景无数次的出现在亭谛幼年的噩梦里,梦里的他醒过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母亲跑出家门和追出去的父亲一起倒在车轮底下的画面条件反射般的在脑海中闪回。

昆敦都知道,他像一堵坚固的城墙挡在亭谛的过去和现在之间,城外的绝望永远不会再攻进来。

屋里的齐奇跑出来,昆母冲他扔了一个摆件,咚的一声,血顺着脸颊滴在地上。

“滚!都给我滚!”一直没说话的齐父把三人推出了门,昆母倒在地板上撕心裂肺的哭。


哭声隔着两道门听不太清了,亭藏将齐奇揽过去上药,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红着眼圈哆嗦着手给齐奇抹药膏。

“我在着手准备出国的事了,你再忍忍,昂。”亭藏安慰齐奇,用拇指抹掉他脸上的眼泪。

寿屋和虎殄在收拾遍地狼藉的家,母亲被劝回了房间,不时有对话通过门缝飘出来。

“什么冷静,怎么冷静!”

“我的脸都被丢光了!我以后指望谁!”

“能一样吗,那是你儿子。”

客厅里的两人同时僵在了原地,虎殄手里的碎瓷片‘啪嗒’一声重新掉在地上。

寿屋转身去拿扫帚,绞在一起的两条腿让他绊了个趔趄。房间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响起,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寿屋躺在床上,身边的虎殄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一条手臂。

刚刚生活在一起时,他们对后妈的印象全部来自故事里的描述和自己的幻想,家里突然多出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令两兄弟心底的恐惧日益激增。那时虎殄就非要和寿屋挤在一起睡,整夜整夜的攥着他的胳膊。

已经遗忘的恐惧卷土重来,不,不是恐惧,心里空落落的,是失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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