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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 (十九瑶)


  他还以为会像从前那样,过一天,给一天。
  何岸见他发愣,不由笑了:“我们不是约好了么,只要你足够自律,就不再一天天地卡日子了,我觉得现在……”
  他朝郑飞鸾的左手努了努嘴:“应该可以及格了。”
  郑飞鸾心口一暖,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溃烂的皮肉尚未愈合,不碰痒,碰了疼,像只咄咄逼人的蛰蜂,成天露着尖刺嗡嗡嗡兜圈子,每分每秒都令他难受。但是现在,一切都值得了。
  亮银小钥匙再一次交到了他手中,还是熟悉的青苹果钥匙扣。
  “何岸。”
  郑飞鸾收紧五指,凹凸不平的金属钝齿硌进了掌心:“那天晚上……对不起。”
  何岸注视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可以原谅我吗?”郑飞鸾又问。
  何岸这才姗姗伸出一根手指来:“只可以原谅一次,而且……”手指又弯了下来,“今天只给一半,剩下的,要等你过了考核期再给。”
  郑飞鸾便笑了。
  肯让他回落昙镇来住,已经是破天荒的宽容。别说一半,哪怕只给十之一二的原谅,也比他期望的多得多了。
  “没关系。”他说,“我愿意一辈子处在考核期。”
  “……”
  何岸耳根一热,把手指缩了回去,匆匆整理好柜台,然后绕出来:“你在这儿等一等,我……我去给你收拾房间。燕叔叔刚走,我本来想着送完他再打扫的……”
  “不用了。”郑飞鸾拦住了他。
  何岸:“嗯?”
  两个人面对面相望,郑飞鸾看着何岸那双星夜似的眼眸,一时有些情难自已。他低下头,慢慢靠近了何岸的额头,轻声问:“介意吗?”
  介意……当然是不介意的。
  就亲一下额头嘛,又不算什么逾距的举止,可是想把“不介意”三个字说出口,着实就没那么容易了。
  何岸思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踮起脚,将自己的额头往郑飞鸾唇上撞了撞,然后一缩脖子就要往外溜。
  却被一下子扳住了肩膀。
  郑飞鸾用温暖的手掌托着他的后颈,俯身吻了下去。明明心里爱意激荡,却竭力压制着,只在额头上蜻蜓点水地啄、若有似无地蹭,任谁都能看出不满足来。
  短暂的一个吻很快就结束了。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视线在极近的距离内交汇着,有点儿闪烁,又有点儿黏乎。
  “要扣分了喔。”何岸提醒他。
  “是么?”
  “你不怕?”
  “怕当然怕,但像我这么能赚钱的人……”郑飞鸾不禁低笑起来,“赚分应该也很快的。”
  程修清早起床,打了个长达十秒的呵欠,然后一脚踹开戴逍,滑下了床——上周二,他那张由戴逍亲手打造的破床终于塌了。他抢在戴逍之前把库房里的烂木板全卖给了镇上收破烂的,本以为这样就能顺利换张正经的单人床,谁知道戴逍算了半天帐,居然忍痛割肉,买回来一张双人床。
  “你什么意思?!”程修怒斥。
  “你有新床,我没有,不公平;两张单人床,公平,但是贵;一张双人床,公平,还便宜。”戴逍振振有词。
  程修怄气怄了一个礼拜,决定自己掏钱再买张单人床,可房间里哪儿还有空地给他搁新床?
  只好每天起床踹戴逍一脚,以求解恨。
  他抄起牙刷,往上面挤了半截牙膏,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了。
  程修一路溜达到客厅前方,不经意间扫了眼客厅,突然脚步僵停,瞠目结舌,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牙膏泡沫开始咕噜咕噜往下淌。
  五秒之后,他扭头冲进卧室,飞快地漱口、吐水、擦脸,然后连拍十几下被子把戴逍铲起来:“郑郑郑郑郑飞鸾回来了!”
  “别闹。”
  戴逍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不要睡了,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俩接吻了,就在小客厅!”程修指天发誓。
  接吻?
  戴逍更加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了,被子往上一扯,罩住了脑袋。
  程修只好一个人坐在床畔,用单薄的小肩膀扛起了这个无比残酷的事实:“何岸接纳他了,我刚盘顺的西点屋也要还给他了,真的好特么不甘心啊……”
  出乎意料的,郑飞鸾并没有讨回红莓西点屋的意思。回到落昙镇以后,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提,选择继续当一个普通的吧台咖啡师。
  程修一跃成了前老板的上司,春风得意。
  然而还没得意过三天,他就主动把店长的位置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扔还给了郑飞鸾——在郑飞鸾眼皮底下打理生意,好比一个差等生在数学老师眼皮底下解方程,拿笔的手都是抖的,总感觉不知哪个数字写下去,就会收获一声同情的叹息。
  还是跑路为妙。
  夏夜,风缓,月朗星稀。
  沿河的屋檐下亮起了两排红灯笼,倒影碎在波光里,舞绸似的摇摆。行人三三两两,一个短发姑娘在桥畔支了张凳子,抱着吉他唱起了民谣,唱得疏懒又性感。
  而在一墙之隔的青果客栈,郑飞鸾正与铃兰大眼瞪小眼。
  何岸去厨房煮水潽蛋了,留下了关系冰封的父女俩。铃兰坐在秋千摇篮上,抓着胖鸡崽,抿着小嘴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随时准备“投弹攻击”。郑飞鸾则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满脸愁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化解紧张。
  也不知他俩究竟谁更无助些。
  还好何岸走得不久,五六分钟之后就端着小碗回来了。
  碗里盛着温热的红糖水,浸没了一只雪白滑嫩的水潽蛋。蛋黄煮得恰到好处,润凝而不流,勺子一碰,便果冻似的颤悠起来。
  “啊——”
  铃兰是只小馋猫,立刻伸长脖子张开嘴,作雏鸟待哺状。
  何岸把碗交给郑飞鸾,微笑着说:“你来喂吧。”
  “……谢谢。”
  郑飞鸾有些惊讶。
  他当然明白何岸的意图,接过小碗,内心一时充满了感激。
  吃过宵夜,铃兰打了个短促的饱嗝,两片睫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盖了下来。
  何岸便为她解开围兜,拭净嘴角,又盖好毛毯,然后坐在一旁,慢慢晃动起了秋千摇篮。
  没过多久,铃兰香甜地入睡了。何岸起身折返卧室,拿来一包消毒棉、一瓶新买的生肌膏,轻声对郑飞鸾说:“……轮到你了。”
  郑飞鸾赶忙解开缠腕的纱布,露出了受伤的皮肉。
  说来也怪,同样是涂药,徐妈动作再小心都会疼得他直冒冷汗,而一旦换成了何岸,偶尔不熟练涂重了,他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根本感觉不到疼。
  爱情果真是最好的麻醉剂。
  等等。
  这句不错,可以赚分。
  郑飞鸾立马把这事告诉了何岸,让他猜自己为什么不疼,并且打算无论何岸猜什么,一律回答:“不,因为爱情是最好的麻醉剂。”
  没想到何岸慧眼如炬,手拿小棉球,盯着他琢磨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不疼了,我倒是猜不出来,但我能猜出来,你下一句大概又要说土味情话了。”
  郑飞鸾:“……”
  “郑飞鸾,恋爱不是这样谈的,不是光靠说情话就能加分的。”何岸善意地提醒他。
  “那要怎么才能加分?”郑飞鸾问。
  “这个嘛……就得靠你自己去琢磨了,直接问我算作弊,要扣分的。”
  何岸吓唬他。
  郑飞鸾也分外配合,假装自己被吓唬住了,耸了耸肩,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看着何岸低头为他涂药,只是唇角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
  困苦的岁月往往有句俗话,叫度日如年。反之,称心如意的日子过起来就像穿堂风吹挂历,一眨眼就翻去了个把月。
  夏季临近尾声,落昙镇迈入了初秋,郑飞鸾依然在孜孜不倦地赚分。
  他何尝不知道所谓的“赚分”只是一个比喻呢?但他依然愿意将这当做他与何岸之间的浪漫约定,并且为之付出十二分心血。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何岸在街上遇见他,已经会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了,连史诗级难哄的铃兰也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虽然也不算亲近就是了。
  而就在希望刚刚萌芽的时候,落昙镇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下午,红莓西点屋正值客流低谷。服务生都去休息了,郑飞鸾闲来无事,靠在吧台后,拿着木柄小毛刷清理磨豆机。忽而铜铃叮当,有人推开玻璃门,径直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就站在吧台前不动了,半天也不开口点单。
  郑飞鸾觉得古怪,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段颀长的青年,穿了件兜帽衫,墨镜、口罩、鸭舌帽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正脸,生怕被认出来似的。
  他见郑飞鸾注意到了自己,立刻拨了拨耳边的头发。
  耳钉随之闪过一抹冰蓝的光芒。
  郑飞鸾对这类古怪的装扮丝毫不感兴趣,对青年身上那一圈亮闪闪的名牌Logo更是无感,相当公式化地问:“想喝什么?”
  那青年明显愣住了,拨头发的手指也一并僵在了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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