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芬芳 (豆荚张)

　　直到电话打完，他才想明白，自己刚才在做一个姿态。
　　这个姿态，叫做“当陆怀霆不存在”。
　　可是，陆怀霆在，并且对他的一切都太在意了。感受到自己被故意忽视，陆怀霆心里立即燃起嫉妒，疯狂的嫉妒。
　　闻熙的电话刚放下，他就窜起来，力气奇大，一把将闻熙摁在床上。
　　他盯着闻熙，眼睛又红又湿，眼神愤怒而委屈，双唇发白，颤抖地抿着，嘴角拉出忍耐和难过的弧度，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哥哥……”


第四十五章
　　这声呢喃呼唤，接着就碎在了双唇相碰里。他有备而来，着力精准，闻熙竟然一时推不开他。有滚烫的眼泪落在闻熙脸上。
　　这不行。闻熙闭上眼睛，抬起膝盖照着陆怀霆的肚子用力一顶。陆怀霆吃了痛，力道本能放松，他趁机推开了人。
　　僵持，对峙。
　　许久，闻熙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说过，不要对我用这种小伎俩。”
　　陆怀霆只望着他，不言语。
　　“你叔烧了水，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闻熙不想同他纠缠，挥挥手，转身欲走。
　　“你去哪儿！”陆怀霆连忙伸手拽他，却拽了个空，便立即跃起来，从后面拖住他，“你不要走，不要走！”
　　闻熙回头看他，眉间拧成一个重重的结：“陆怀霆，你真的知道自己现在想干什么吗？”
　　陆怀霆定定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夏正宇得到的，我也要。”顿了顿，又道，“不对……本来就是我的，他抢我的。”
　　闻熙哑然失笑，“我是你哥”四个字到了嘴边，又觉得说出来可笑。
　　陆怀霆不知道他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吗？他什么都知道，甚至没有醉，也没有真的想和自己的哥哥怎么样，他就是在发疯。
　　闻熙缓缓地、轻轻地长叹了一声，然后拖过椅子坐下来，努力心平气和一些，开口道：“你不必这样，放松一点。没有人抢你的东西，我们天生就永远绑定，谁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哥这件事。好吗？”
　　陆怀霆眼睛红通通的，眼泪糊了视线。他低下头去，啜泣着。他今晚哭得真多。
　　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他低声回：“对不起……我嫉妒，我太嫉妒了。”
　　“我经常想，你喜欢他什么，他怎么配得到你这么多爱？他能帮你什么？他甚至都不了解你，他知道你小时候因为长得好看被排挤吗，他陪过那时候的你吗？他懂你的梦想吗，我们说过一起实现的梦想啊……他只会跟你撒娇，黏着你，还总是要你操心。他脾气那么大，像个小孩子一样，想发火就发火，你现在事情这么多，他还要你去看他……”
　　说罢，他往后推开，颓然倒回床里，很痛苦的蜷成一团，揪起身 下的被子。
　　“夏正宇他，真的……好烦。”他咬牙道。
　　然而话是这么说，他眼中目光中却不全然是厌烦，反而有些失落。
　　闻熙没有接话，让他自己平息心情。
　　彼此默然半晌，闻熙才开口，轻声但肯定：“你很怀念被他烦的感觉吧？”
　　闻言，陆怀霆揪着被子的手僵在那里，眉睫缠了一下：“我没有！”
　　“有没有，你不用告诉我，自己处理就好。”闻熙再次站起来，脚尖朝向门外，“我希望，你能真正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怎么要。现在的方法，不太行，清醒一点的时候再认真点想想怎么办，不要再靠耍脾气了，好吗？”
　　陆怀霆双唇紧抿，还有些微的颤抖。
　　闻熙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下了楼。一直到脚步声听不清，陆怀霆才松开手，指关节竟然隐隐发酸。
　　“你很怀念被他烦的感觉吧？”闻熙刚才这句话每个字都敲在他的神经上，让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否认。
　　但，谁说不是呢？他一直在问哥哥，到底喜欢夏正宇什么。那是个那么普通的小孩儿，也就是有一点点分内的优秀，哪里值得喜欢了？
　　可是，他其实很清楚，被夏正宇喜欢，本身就很值得了。
　　那年他发现闻熙天天写信的人，居然就在自己隔壁班之后，就打定主意，要让这个获得了闻熙注意力和关爱的小子失落伤心，痛苦难当。
　　然而没想到，被夏正宇喜欢是一件那么让人沉迷的事。那家伙看着挺聪明，臭屁又叛逆，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送过来的心意完完整整、满满当当、干干净净，一点防备和保留都没有。
　　他眼里只有你，开心生气委屈都是因为你，给你的全是他最好最真的。平时黏人得要命，好像你真的占满他整颗心——他货真价实地用整颗心喜欢你，足斤足两。
　　这就真的足够令人欲罢不能了。被他喜欢过，就很难觉得别人的喜欢有那么纯粹。
　　这样的被喜欢，谁不怀念呢？
　　陆怀霆是嫉妒。可是，他时常分不清自己是在嫉妒夏正宇，还是在嫉妒闻熙。
　　夏正宇这两天心情好了很多，主要是因为闻熙说到做到，信息回复的频率提高了。前晚的电话里，还说这周去基地，会过来看他的。
　　他大概是动力激励型选手，心情一好，学习效率就提高。吴白婉连续帮他揪了三个晚自习的英语知识点，他就觉得写卷子顺手多了。
　　联考开始的当天，闻熙正好过来了。照例是住酒店，房卡两份。
　　夏正宇下午一放学就跑到酒店去了，半个多月没有见面，磨磨蹭蹭闹了一阵，才揣着其中一份房卡恋恋不舍地出门去吃饭。
　　闻熙陪他——真的只是陪，两个人点了一菜一汤，两碗米饭，闻熙只扒了几口，基本都摊给夏正宇了。他自己只是为了垫了垫肚子，好让晚些要应付的酒局舒服一点。
　　“你几点啊，会不会迟到？”夏正宇瞟了一眼餐厅的时钟，他们先前在床上磨叽太久，出来已经快七点了。
　　“不怕，晚一点没什么。”闻熙也望了一眼钟，“但你要快点，上课别迟到。”
　　“知道啦！”
　　夏正宇迅速吃完饭，离晚读铃声敲响还有五分钟。他眼看又要踩点进教室，却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放下筷子，盯着闻熙。
　　“那你等会儿少喝一点，不然我等太晚会担心的。”
　　“嗯。”闻熙捏了捏他的手腕，“快走吧，我结了账也走了。”
　　夏正宇的眼睛四下瞄了瞄，虽是瞄了，可显然十分潦草，做个样子而已。便凑过来，想触碰闻熙的嘴唇，却被飞快地避开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无措。
　　“人那么多呢。”闻熙笑笑地看着他，像是为了安抚，以拇指摩挲了片刻他的手背，哄着他，“乖，晚上见。”
　　好吧。夏正宇眉眼弯弯，嘻嘻一笑，跑了。
　　联考两天，今天已经考了一半。明天就有夏正宇不太拿手、精心备了战的英语，他把整个晚自习都用在了英语上。
　　晚二下课的时候，他也习惯性拿了本书走。走到教学楼底，忽然想起今晚要和闻熙住，拎着本教辅书真是怪败坏兴致的。可也懒得回教室了，就姑且拿着吧，总归可以打发等待的时间。
　　他回到酒店，时间不到十点。按照闻熙的惯例，还早。他也不忙着打电话吵闻熙，只发了条信息，就抱着教辅书继续做好学生去了。
　　也许是酒店的床太舒服，也许是脑子里想法太多，他背了半段文章就有些无心向学。侧躺着，盯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发呆。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这里浅浅地温存过。他觉得被子里还有闻熙的味道，心意一动，就有点难受。
　　丢了书，扑到那边，蜷进被窝里寻找闻熙的味道，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的都是那些画面。
　　他想他。
　　自从他们发生了实质关系后，他其实不缺这个，哪怕有时候半个月不见，哪怕前阵子稍冷，他也不觉得缺。独独现在，他觉得缺。
　　窝在被子里幻想，很快就惨得不行，只好颤抖着自 慰。可是很奇怪，自己弄了好半天，身上就是一阵一阵燥得荒，搞不出来。他躬起身，头抵在枕头上，看到自己在黑暗中挺立不泄的东西，莫名委屈。
　　“闻熙…..”
　　“嗯？”
　　嗯？闻声，他骤然一惊，血液更沸腾了。猛地掀开被子，闻熙赫然在他眼前。霎那间，他觉得血脉偾张，什么也顾不上，立即跳上去抱住闻熙，双腿盘住他的腰。
　　“你回来了…...”声音都是颤抖的。
　　“是啊，一回来就看到你发 骚。”闻熙喝了酒，态度比平时轻佻得多，说话间便握紧了他，不急不缓地用指头碾磨，尤其喜欢轻轻刮顶端。
　　夏正宇抱着他颤抖，连嗓子也抖，声线颤颤悠悠的。自己一直弄不出来的，在闻熙手上没多久就出来了，把闻熙黑色的衬衫弄得一塌糊涂，失力得险些抱不住闻熙。
　　“躺下。”闻熙拍了拍他。
　　他“哦”一声，乖乖躺下。
　　闻熙朝他俯下身来的时候，一口气摁灭了房间所有的灯。这像是他们第一次培养出来的习惯，彼此都喜欢全黑暗的环境。
　　在闻熙发力之前，他只来得及说一声“我明天还考试，你别让我起不来”，接着就再说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