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 (七个柚子)

　　李阿姨吓了一跳：“少爷，你怎么了？一一就是你哥哥啊，你还记得他来到家里的时候，还很小，是老爷抱回来的，你那会还成天说什么表少爷是你的药，你都不记得了吗？”
　　“李阿姨，你才回来几天，跟少爷乱说什么呢？“江离脸色苍白如同鬼魅，他的手不自觉得捏紧，眼睛里那泛起了浓浓的惧意。他走了进来，坐在了地毯上，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右手，摸上了许朝的脸，他说：”许朝，你不要相信，那个阿姨说的都是谎话。“
　　江离慌不择言：“你从来没有一个叫许一的哥哥……一也不是许一……你不要信她好不好，那个佣人在撒谎，许朝，你不要听她的……“
　　李阿姨有点摸不清少爷和江离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一旁边尴尬的站着。江离的呻吟颤抖带着一丝恨意：”滚出去！一个下人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许朝却是充耳不闻江离的话，他死死的攥着李阿姨的手，就好像落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手劲儿大到指骨泛白。他呼吸渐渐粗重，声音里带着威严，指着照片上那个清秀干净的人：“你说，这个人叫许一，是我的哥哥对不对！”
　　“是的，这个就是表少爷。“
　　翻天卷起的海浪冲毁了堤岸，所有吉光片羽的记忆冲进了脑海里。
　　苍茫的白雾，渐渐被阳光吹散。他变得脆弱无力，吊瓶里的药水一点点的流到他的身体里，为他续命，然后他感受到自己手指被清凉的握住了，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再说：“弟弟，我会救你的。”
　　他睁开了眼睛，许朝看清了他的脸。
　　是许一，还是稚童的许一。
　　他几乎在房间里站不住，蜂拥而来的记忆片段促使他猛然的坐在了琴凳上。
　　他看见那少年陪着他渐渐的长大，让他叫他哥哥。他们一起去学校，任性的自己害怕哥哥走掉，总是对他冷言冷语，他们一起去小胡同吃一碗牛肉面，那个清瘦如竹的少年，弯着眼睛，让他叫他哥哥，他不肯。
　　少年有些孩子气的走在前面，喃喃自语：“不叫就不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觉得有些好笑，走到了那少年后头，抱着他清瘦的腰，笑着说了声：“哥哥。”
　　回过神来的时候，李阿姨已经下楼去帮忙准备宴会去了。只剩下一个江离颓废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他问：“许朝，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许朝看着江离的目光发紧，表情十分复杂。江离苦笑着叹了口气：“想你来也好，要不然我每天还担惊受怕的，可仔细想想偷来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呢？”半晌江离又哭又笑：“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他一路跪着走到许朝面前，神色激动：“许朝，你跟我说，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是爱我的对不对？”许朝皱着眉看着神色癫狂的江离，赶紧叫来家庭医生。郭医生慌忙的赶来，给江离打了一直镇定，江离这才安生了下来。
　　今日是许世凯的生日，江离的事自然不宜声张。出于礼貌他还是要去楼下宴会先敬个酒，然后再离开，尽管他现在脑子很乱，甚至要努力才能让自己不要发抖，他勉强的对宾客笑笑，浑浑噩噩的敬完了酒。他走到许世凯和魏茹芸身边，说了声有急事，要先回去一趟，语气里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书房里的灯没有开，许朝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江离则是在卧室躺着，他直达江离其实已经醒了。他希望江离能够冷静下来，抽完了一整包烟后，他推开了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拉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江离的床边，眼里不见愤怒，可也没有了温柔。他透过窗子看别墅外面的喷泉，半晌才缓过了头，他的声音无悲也无喜。
　　许朝问：“江离，那天你去找沈一，是去提醒他我和他不能在一起，是吗？“
　　江离眼圈通红，声音哑着：“许朝，你是不要我了吗？”
　　许朝看着他，几分钟后慢慢的站了起来，冷漠的说：“江离，其实我们年少的时候就是没有感情的，这么些年，我许朝待你没有任何亏欠，不管是生活上还是情感上，我一度以为自己愧对于你去一再伤害我真心喜欢的人，并且还放任你去伤害他羞辱他。“平日里强大的许朝这会有些哽咽，再也说不出话了，他顿了一会，没回头，对江离说：”你好好休息。“
　　别墅里依旧亮着光，这房子他和许朝一起住了很久，到处都是两个人的生活气息。保姆还在厨房里堡粥，管家也还在忙碌，所有的吵闹好像都和江离隔着一层纱，他听见楼下引擎的声音，他的许朝就这样离开了，他知道偷来的这段爱情也就这样结束了。
　　他以为他会难关，会哭，可是在失去一切以后，他忽然到觉得轻松。不知道为何，他想起了许一。
　　恨他吗？
　　是有一点。“为什么不敢想起许一？”江离问自己。说起来好笑，居然是因为愧疚，他其实还是有点喜欢许一的，还记得年少的时候，他去爷爷那玩，在青山院遇见了小小的许一，那会他刚来，总是呆呆的不讲话。
　　后来他们一起救了一直小麻雀，他还把自己的保平安的玉佩送给他。想想那段日子，真的是江离贫瘠人生里很快乐的日子了。明明许一从认识出他以来，眼里的目光都是开心的，雀跃的，以为而儿时的玩伴儿又回来了。
　　可是他却一再伤害他，他亲眼看见，许一眼里的光与热情在渐渐的消失。他就是一个狠毒的人，亲手毁了自己的友情，还偷走了别人的爱情。
　　他本该是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如今却如此的卑微。
　　说来可笑，许朝离开的日子，竟然是江离过的最安稳的一段日子，他渐渐的平静，按时的去医院接受治疗，甚至还和往日里玩的还算可以的朋友去吃了饭。他不用在费尽心机去编造谎言，也不用担惊受怕许朝想起所有的一切。
　　因为断头的刀早就已经落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可是仔细想想，许朝本就不属于他不是吗？


第十三章
　　春节临近，许朝工作上的应酬多了起来。一场商业晚宴之后，助理驾车驶入夜色，走到十字路才问：“许先生，今天您是回？”
　　“回家。“许朝今天喝了些酒，正靠在车后椅上闭目眼神，他用手按了按疲惫的眉间，声音沙哑。
　　贺助理立即右转，然后开口道：“好的，先生您现在可以多睡一会，到家了我叫您。”
　　许朝没有理会助理，靠着背椅的眼睛微睁，看着对面火树银花，渐渐的连城一条线，在自己的瞳孔一闪而过，漫无目的。
　　这条路贺助理已经熟悉的很了，自从许朝从别墅搬出来以后，就一直住在悦溪别院，每次回来这里许朝都会说：“回家。”去别的住所，则会去报小区的名字。
　　这里是许朝第一次亲口的承认的家，家里面清清冷冷，没有等他回来的家人，也没有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生活的痕迹。许朝和江离分手，家里面的又开始闹的鸡犬不宁。
　　魏茹芸知道许朝还在插花，他知道许朝的记起了以前的事儿，花瓶从手上掉了下去，溅起了满地的水。她擦了擦手，看着手边的剪刀出神。她想：“讨债的终于来了吗？”
　　闭上了眼复又睁开，他把花放在一边，假意镇定。她喊来张阿姨：“张阿姨，你给少爷打个电话，叫他回老宅一趟。”
　　许朝来的时候，她妈并没有在客厅等他，而是在他卧室的对面那件屋子里坐着。那是许一的房间，他的心里一紧，知道她妈要找他说些什么。
　　魏茹芸转过了头，面色有些憔悴，但她只是努力的笑了笑，他说：“许朝，你是想起来那孩子了吧。”
　　许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他妈又说：“你别怕，妈不是来阻挠你的。”魏茹芸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子旁边，好像讲故事一般：“那孩子是个善良的，因为我怕你受委屈，我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但他还是坚持的救了你，手术那天我对他说，如果你要什么报答，阿姨都回满足你，可是我没想到，最后我的儿子竟然要去亲自去还债。”
　　魏茹芸走到了许朝身边，看着从前那个能抱在怀里的小豆丁现在长大了，都要自己仰着头看了，一时间五味杂陈：“儿子，你知道妈妈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我希望你有一个好前程，不被人说闲话，不被人诟病，你的未来应该是光明美好的。可是当我看着你和那孩子相处的越来越好，你看着他的眼神，都让妈妈心惊肉跳。“
　　她好似有些不忍，魏茹芸继续说：“我的儿子，我最了解，当我知道你们俩的情感出了格的时候，妈妈怕极了，所以你误会江离是你年少喜欢的人，妈妈也没有去跟你解释，至少这个人不是你的哥哥啊。可是当那孩子提着行李一个人离开别墅的时候，妈妈既安心可也愧疚。”
　　“所以你就让许一一个人走掉了？“许朝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你让他真么活啊？他那会才17对啊，你和爸爸就让他这么走了。“许朝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