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炳满意笑了,“可是你家主子不放人怎么办?”
隐四道,“奴才没有签林府的卖身契,奴才还是个良民,大爷管不了奴才的去处。”
萧子炳笑眯了眼,“好孩子。”转而向林璧道,“既然如此,小四本王可就笑纳了。”其他人还是赌林璧赢的多,此时纷纷不干了,这个喊“君子不夺人所好”,那个说“小人行径”,厅里乱成一团。
林璧缓缓道,“你带走也不是不行。”吵闹声更大了,但林璧的声音一点都没被掩盖住,缓慢而清晰,“但小四是皇上的人。”
事情到这个地步,由不得不叫人多想啊!
‘原来皇上是个断袖’这句话立刻充斥在每个王爷少爷们的脑袋里,连萧子炳都没反应过来,手还直愣愣伸着。尤其,小四一听这话,立刻垂着头动也不敢动了,更叫人想入非非。
怎么个‘是皇上的人’法呢?
藏在房梁上的隐七打了个哆嗦,几个纵跃逃了。四师兄多保重,兄弟们来年给你烧纸钱。
林管家进厅里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场景,王爷少爷们连个说话的都没。他暗暗纳罕,嘴上不停,“恭喜大爷,您中了会试第四名。”然后将手里的纸页呈上去。
春闱第四名了不起,众人俱都恭喜,这表示林璧可以步入朝堂了,他们又多了个助力。
林璧接过,笑道,“管家机灵,记得将整个杏榜都抄回来了,去贡院街的都赏二两银子。”
林管家道,“谢大爷赏。”
林璧一目十行看过完,将纸页递给了萧子炳,“冯家二郎倒是好样的。”他说的是已故冯皇后的二弟冯士廉,人称小国舅爷,才十五岁就能考到三十七名,真真的少年英才。
杏榜单子在厅里转了一圈回到林璧手里,众人讨论的人不多,左右就那几个,因世家子弟考上进士的人数总是比不得寒门子弟十年专心念书,一心一意考进士。
林璧突道,“这个孟恕?”名单最后几位,赫然有孟恕的名字。
“谁?”众人开始思索是哪个孟家。
林璧道,“几年前我见过此人,他被忠贤王带走了。”厅中气氛一肃。
张谦泽干咳两声,用眼神示意林璧闭嘴。林璧离开京城三年,不知道忠贤王这事的忌讳——现在京里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叫这个名字。
林璧不做指挥使了,却能知道一点,忠贤王下毒谋害先皇,被圣上发配去守皇陵了。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忠贤王只能靠着外家集结一些文臣,最后只成了个笑话。
孟恕他本来想收到双鱼楼下,后来被忠贤王带回府,现在竟然一步登天了,也不知他是谁的人。孟怒在京营里不知如何呢?
萧子炳是不会忌讳这个的,“是不是闯了贾家那个家伙的兄弟?还挺厉害,可惜毁老五手里了。”不问品行,五年能从流民中进士,虽然是末等,也不得不叫人佩服,要知道,有的人一辈子也考不上。
张和戚年纪最小,是作为林璧的徒弟坐在这里的,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突然道,“这赌,是不是我师父赢了?”
哄堂大笑。
***
杏榜之后,基本上就尘埃落定了,考中的自然欢欣鼓舞,没考中的只好卷铺盖回老家,也有抱着试探的想法等待着。听说今年工部会再办一次科考,专门为工部收人,士子们多半看不上,十几年寒窗,谁要做工匠?
不同于科考后等待杏榜的日子,殿试这天来的格外快,准进士们还没把题目逐一破遍,同年还没拜访完,明日一早就要进宫了。
殿试是在保和殿,士子们天还没亮就要进宫,至黎明时鱼贯入殿,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日暮收卷。
有的士子头一回面圣,激动的笔都握不住,这样的心性,以后成就也有限。林璧却没什么激动的感觉,他只想把盛着满满墨汁的砚台摔到萧子虞脸上去。
殿试只考一篇策论,用一天的时间完成,士子们怀里都揣着干粮——皇上不会一整天都坐在上头看着。
林璧在前头的位置,斜对着圣上,他跟其他人一样,都没抬头,斟酌了会题目就开始写,不顾萧子虞若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
萧子虞索性走下殿来,在埋头答卷的士子中来回行走,不时停下看他们的答卷,看得众人直冒冷汗。溜了一圈又一圈,萧子虞终于停在林璧身边。
林璧拿笔的手稳稳的,下笔不停,丝毫不为所动。萧子虞只停了一会就走了,让众士子既遗憾又不由得松口气。
这一回,林璧又是最后几个交卷的,和他一起被收上试卷的人里有个人一直在叹气,大概还没写完。然后,他们被太监引着出了大内。
殿试后的第二日,殿试试卷由八位考官批阅,一样糊名制,士子们用的都是馆阁体,严防作弊,最后挑出来十张最好的给呈给圣上,由圣上选出一甲排名。
“王大人,您瞧。”一个官员低呼了声,捧着一张试卷给他看。
王济中接过试卷一瞧,心中就是一惊,慢慢再看下去的时候,不由得拍案叫绝,但他也不敢轻易拍板,呈给主考官安胥看。考卷虽然糊了名,他们不是老糊涂,馆阁体也能看出不少东西。
那张考卷的主人,其字跟他们折子上的朱批不说如出一辙,起承转合总能看出痕迹,分明与皇上关系匪浅啊。
安胥一看乐了,意味深长道,“王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圣上要的就是这公平二字。”王济中欣然应是,最终在卷子上用朱笔画了个圈,放到薄薄的那一摞。
最后安胥等人面圣的时候,皇上看见最上头的那张,果然很高兴,朱笔一挥,林璧就成了林状元。
第 66 章
林家当真命途多舛,从太祖时位列超品侯爷以来都是一脉单传,到林如海的时候只有个庶子,十几年都在扬州跟甄家斗法,最后终于把甄家斗垮了,该他飞黄腾达的时候,人也没了,带累的林璧科考都晚了几年,连一门亲事都没定下。
幸好他还有一门亲戚,于是林璧高中状元后,贾家的门庭都快要被踏破了。
贾母本来一心想撮合迎春与林璧,奈何林璧无意,她也不好强求,如今迎春嫁了人,她拾掇拾掇心思,决定撮合一下,也能与林家拉近关系。
林璧感念王熙凤为他操持父亲丧事的恩德,在贾家来请的时候答应的很干脆,到了贾家就有点后悔了,贾母房里一屋子的夫人诰命,用脚跟想也知道来相看他的。
林璧生的好,又是金科状元,府里上没长辈,下无通房,人品也好,绝对是夫人们心中上好的佳婿人选。只有有一点叫人遗憾,这样标致的人,竟是庶出的。
林璧几次三番下来,不由得头痛,要说成亲,说句对不住他父亲的话,他是真没想过。林璧打算在苏州同宗里找个孩子过继到林家,好让林氏香火不致断绝。
但他正当年少,这样的话如何在外头说出来?况且,况且林璧也不想把心思透露出去,叫萧子虞知道了,他该以为是因为他的缘故了。就算真是这样,也不能教他知道了去。
真是傻透顶了,人家皇子公主一把,他还死死停在原地,期望些什么呢?
醉生楼是个挺大的青楼,它最出名的不是娇媚的女子,而是各式小倌。林璧就和萧子炳正大光明地来了这里。
萧子炳从来不碰人家碰过的男人,所以青楼来的少,偶尔来一回只是看歌舞,他挺嫌弃地皱眉,“你想弄坏自个名声别拉上本王,忙着呢。”为了叫那些夫人打消注意就来青楼找小倌,还拉着他的法子真是烂透了。
林璧把玩着怀里少年幼嫩的腕子,漫不经心道,“七王爷,您的名声还用我帮忙败坏?您自己都不够挥霍的。”他倒不觉得这法子烂,七王爷专门喜欢玩小戏子,跟他走的近可不怎么招人待见,正和了自己心意。
“你发什么神经了?”
林璧不住往嘴里倾倒酒液,笑的醉意十足,“我已春风得意马蹄疾,如何能少了今朝放荡思无涯?”
过了半个时辰,萧子炳见林璧没回去的意思,道,“好了,这个时辰不回去王妃又该遣人来寻了,你自己慢慢玩。”
林璧点头,“今日多谢。”拉萧子炳来就是认认门,没指望他一直陪着,新忠顺王妃威武啊。刘太妃知道萧子炳为人,对忠顺王妃十分亏欠,纵她跟萧子炳打擂台戏,把忠顺王府的小戏子遣出去大半,可怜忠顺王晚间连晚归都不能。
林璧在大堂坐到深夜,身边四个个都是有名的红倌,最后喝够了酒,在小倌们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向后院客房行去。客房是专门给尊贵客人用的,院子之间相隔很远,屋里各种东西应有尽有,身份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