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没有 (烟猫与酒)

　　班主任陷在这个没法深思的死局里不可自拔，以致于跟优秀家长对上眼，他第一反应竟是：这大尾巴狼真有那么攻气？
　　一个鼻子两个眼的。
　　优秀家长在他旁边坐下，笑眯眯问：“优小秀又惹你生气了？”
　　班主任冷笑：“毕竟虎父无犬子。”
　　优秀家长装聋：“该管教就管教，班老师不要跟我客气。”
　　班主任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我真没跟你客气过，一个二个怎么就那么不自觉呢？
　　第二天的安排里有一场讨论会，公司财大气粗，把当前市场上几个主流版权方都请了过来，合作伙伴与媒体人乌泱泱坐了半个礼堂，礼堂门口还像模像样的搞了个红毯，红毯尽头一张巨幅签名墙，两边站着两三个图画部的编辑，捧着长枪短炮假装摄影师。
　　吃完早饭直接就可以去走红毯进礼堂，优小秀混在一堆受邀作者里诚惶诚恐：“我也要走红毯么？”
　　小王扯起淡来眼都不眨：“走呗，你是尊贵读者。”
　　优小秀是个听不懂正反话的，见班长已经大大方方走过去签名，赶紧乐颠颠地跟上去，跟班长的后背合了个影，也拿笔要往签名墙上写。
　　想了想，他侧侧身子挡住右边的摄像，在自己跟班长的名字中间画了个小小的桃心。
　　站在他左前方的班主任和优秀家长：“……”
　　优秀家长：“班老师，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们确实该讨论一下优小秀的态度问题。”
　　班主任好笑地看他一眼，幸灾乐祸：“晚了。”
　　“……”
　　走上红毯前，班主任犹豫了一会儿，这次不像上回签售还有个口罩，照片是要传上公司官网的，如果被学校发现也是个可大可小的事。
　　耐不住几个合作过的大佬在那头殷殷呼唤，班主任心一横，想着人都在这了也不好多拿乔，便提前给小王眼神暗示：别拍照，保护我。
　　小王看都没看，抬手就比了个“了然”。班主任见她一脸“明明白白”的神色，总觉得心里发毛，直觉有什么地方没沟通明白。
　　果不其然，他刚走上红毯，就听小王在旁边发出浮夸的叫声：“啊！大大！我的天，是本人！我们大大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么？”
　　一串快门声立马狗撵似的追了过来。
　　班主任：“……”
　　小王还恬不知耻地冲他拍胸脯挤眼：完美！
　　真是死也想不到，他竟死在自己亲责编手里。
　　正慨叹天要亡我，一个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影正好过来，以一种微妙的角度将他的脸护在阴影里。
　　优秀家长寒暄着把镜头引走了。
　　班主任挑挑眉毛看他一眼，难得啊，干了件人事儿。
　　这个名字一长串的研讨会占时一整个半天，班主任平时在学校最不缺的除了上课就是开会，深知不管多么花里胡哨的会开起来都冗长乏味，打开头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专注于在心里制定整治优小秀的方案。
　　与会嘉宾一个个上台发言，从部门主编到公司高层，从战略部署到合作项目，最后优秀家长人模狗样地走上台，直接把讨论会总结出气势磅礴的质感。
　　跟个魔窟似的。班主任鼓掌，想。
　　优秀家长下台时似乎往班主任的方向看了一眼，班主任本来没当回事，结果司仪聘聘婷婷地上台接过话筒，说：“那下个环节，我们会请几位大大上来做一个小型座谈会，工作人员布置一下沙发，诸位稍事休息。”
　　这个环节本来是安排在最后的，不知道怎么突然提上来，结合优秀家长那一眼……
　　班主任眼皮一抽。
　　错不了。
　　猝不及防、突如其来，这确实是优秀家长的公司能干出来的事。
　　“大大！”
　　小王跑过来，急头白脸地喊他，班主任冥冥之中就算到自己逃不过，牙一呲：“刚才的事我还没找你要解释，你倒挺自觉啊。”
　　小王险些原地跪下。
　　“刚才是我大意了，晚上我去你那负荆请罪。这不出了点岔子，您救个场吧！”
　　“什么岔子？”
　　“来不及解释了！”
　　班主任抱起胳膊：“你找我也没用，我没打算上台，也没提前安排。”
　　“你不用准备！你就上去端庄地坐着就行，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班主任：“……”
　　扯这些虚的，你就不会用出场费狠狠砸我么？


第34章 “码字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在路上很正常。”
　　班主任还是上去了。表情跟上主席台发言没什么区别，班长和优小秀动作一致地捂住了胸口，露出心悸的表情。
　　座谈会的主题非常虚无——爱与面包。
　　台上五个作者一个主持人，说夸张点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关乎“靠爱发电还是商业创作”的问题见得太多了，大白官话信手拈来。
　　结尾还搞了个小彩蛋，从几个作者收到的评论里随机挑几条来念，让作者本人当场表态。
　　轮到班主任时，主持人也不知是看他话少想挑个难点的评论挑逗一下，还是想搞个情怀梗，给班主任选了条大几百字的评论。
　　他真情实感地念到一半自己念不下去了，试图总结：“好的我们看明白了，这位读者Ta自己本身也是一位创作者，可以看出这位朋友确实很茫然，Ta很爱‘码字’，但‘学业经济家庭……’总之就是在梦想与现实之间非常辛苦地坚持着，说‘梦想的花就要在这条路上凋零了’，哇很文艺呀！想要‘喜爱多年的大大’，为Ta指点一条‘活路’。”
　　满场都饶有兴致地等着班主任“发糖”，只有班长和优小秀悲悯地垂下了头。
　　班主任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幽幽开口：“码字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在路上很正常。”
　　全场：“……”
　　优小秀：“班主任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尖酸刻薄的机会。”
　　班长：“这个男人真是五毒俱全。”
　　“魔教中人。”
　　“还记仇。”
　　“对，还记仇。”
　　班主任轻轻一笑：“开玩笑的。”
　　他对这位小创作者提出了中肯的建议与美好的祝福，虽然最后他又被职业病带跑偏了，针对该读者“为了梦想耽误了学习”的恶劣行径表示强烈谴责，但掐头去尾也勉强算是说了一回人话。
　　会毕，他下后台休息，小王鞍前马后地跑来跑去，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送湿巾，狗腿子得不得了。
　　班主任心怀芥蒂：“四四到底怎么了？让我来顶他？”
　　小王摸摸鼻子：“那不啥嘛，他昨晚八千七，飙了一夜的车，于今早五点‘车毁人亡’了，刚去敲门还睡着呢。”
　　不提还没事，一提这该死的“八千七”简直是往班主任头顶上浇油——要不是那“八千七”他也不会湿了裤子。
　　可是湿裤子的事又不能跟小王说，他只能迁怒：“你们昨天怎么玩起来的‘八千七’？谁提出的‘八千七’？”
　　“老……”班长从后台进来，刚喊半个字就听见熟悉的、班主任要罚卷子前特有的、伪善的语气，他默默闭上嘴，正气盎然地一指小王：“我猜是小王吧？”
　　小王放弃挣扎：“……说了一万遍了，喊‘小王’就行，不用‘吧’，你们可真是亲师徒。”
　　优小秀伸个头：“我赞同班长的看法。”
　　小王：“你知道个啥啊！”
　　几人正忙着互相推诿责任，优秀家长不知从哪突然长了出来，端着杯咖啡冲班主任招手：“班老师，来一下，有人找。”


第35章 “改gáy开放的春风刚给你吹醒？”
　　人一干亏心事就容易心虚，班主任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谁找我？校领导还是刚才那个读者？”
　　优秀家长目光揶揄：“你来不就知道了。”
　　小王三人还在唇枪舌剑，班主任看他们一眼，跟优秀家长一前一后地从侧门出去。
　　门外是个小花园，大中午，日头足，一园子花草晒得跟蔫茄子似的，只有一个小凉亭底下保留一点点可怜的凉荫。
　　班主任刚踏出一只脚就险些被热浪掀翻，很拒绝地在门框后躲着半个身子，表示严肃怀疑：“谁这么缺心眼非得在这儿见我？”
　　优秀家长：“……”
　　优秀家长：“你看我够不够缺？”
　　班主任：“……”
　　你可太够了。
　　“怕你在里面坐太久憋得慌，出来透透气。”他把手里的咖啡递给班主任，“冰的。”
　　班主任：“不用。”
　　优秀家长：“没喝过的。”
　　班主任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了过来。
　　“刚才座谈会感觉怎么样？我交代他们了，回头只放照片，不传视频上去。”
　　面对优秀家长的没话找话，班主任有心想一走了之，又觉得正常人干不出专门把人喊来就为给杯咖啡的事儿，应该还是有正经话要跟自己说，很狐疑地问：“没别的事了？”
　　优秀家长不说人话，笑道：“我想找你，算有事么？”
　　算有病。
　　班主任没等他说完，转身就推门。
　　他这一推实在有点突然，门后的小王三人组没做好任何准备，还在支棱着耳朵偷听，险些被门板直接拍上鼻梁骨，吓得一蹦三尺远，鬼头鬼脑地佯装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