泮水 (梓叶歌)

顾憬献害怕汉堡走丢，干脆举起来架在自己后颈上让他坐着，汉堡兴奋地左顾右盼，时不时嚷嚷几句，奶声奶气的，很快淹没在人声鼎沸里。

顾憬献和陆其琛手臂挨着手臂走，有时被人流稍稍挤散，很快又自动回来，偶尔交谈两句。

陆其琛给汉堡买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是汉堡自己挑的，他拿在手上往脸上糊，兴奋地直叫唤。

顾憬献一手扶着汉堡的腿，一手在小贩的摊子上来回翻腾，半天了挑出一只会闪光的粉色花环，眼疾手快地架在陆其琛脑袋上，歪着头打量他一阵儿，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别说，你戴这女孩儿的东西，一点违和感也没有，漂亮啊宝贝儿！”顾憬献打趣他。

陆其琛把花环拿下来端详了一会儿，跟老板掏钱买了。

“买它干什么？”顾憬献讶异。

“看你喜欢。”

顾憬献哑然片刻，才道:“我就是喜欢看你戴而已。”

陆其琛没说话，拿着那花环把玩儿。

顾憬献盯着他的手指看了一阵儿，强迫自己把眼睛移开了。

“汉堡啊，吃镜糕么？”顾憬献晃了晃汉堡的小短腿，指着不远处一家推三轮车的小贩问道。

“吃！”汉堡一口应了。

“嘿，你这小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要吃。”顾憬献嘟囔了一句。

“你吃么？”两人走过去，陆其琛掏出钱包，问他。

“吃。”顾憬献笑得谄媚。

“两个。”陆其琛把钱递给卖镜糕的老婆婆:“一个多放点花生碎。”

一个镜糕很小一只，也不知道用什么米蒸出来的，白白糯糯的，甜甜的，上面撒些芝麻和花生碎，再浇上玫瑰或者蓝莓酱汁，用细竹签一扎，就可以拿在手上吃了。

顾憬献没事就爱吃些乱七八糟的零嘴，陆其琛之前见他买过好几次，每次都要求人家给多放点花生碎，很喜欢的样子。

其实你说了人家也不一定给你多放多少，就图个心里安慰似的，好像说出来了就真的能多一点。

顾憬献把汉堡放下来:“咱们吃完再继续走，省的抹人家身上了。”

汉堡一向没有吃相，吃一口就把蓝莓酱抹了一嘴，陆其琛掏了两张纸一人给了一张，顾憬献先没接，把镜糕塞进他嘴里:“尝尝。”

陆其琛顿了顿，顺从地咬了一小口，然后他舔着嘴唇上的酱，蹙眉评价:“甜。”

“不甜吃个什么劲儿。”顾憬献三两口把剩下的解决了，擦了擦嘴，隔空投篮，把揉成一团的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

汉堡第一次吃镜糕，一个太小不够吃，觉得糯糯的还想再要一个 ，扒拉着顾憬献的裤子摇了摇，撒娇似的。

顾憬献正准备掏钱再给他买一个，被陆其琛拦了下来，他低头道:“太晚，不好消化。”

汉堡又看了看顾憬献，见他没有要给自己说话的意思，只能点点头答应了，就是看上去蔫头耷脑的。

陆其琛抿着嘴唇，还以为自己把孩子惹生气了，有些无措地看了顾憬献一眼。

顾憬献朝他一摊手。

“嗯……”陆其琛琢磨着，抬手生涩地揉了揉汉堡的脑袋:“改天再带你吃。”

汉堡抬头，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他:“真的吗？什么时候啊？”

陆其琛求助似的看向顾憬献，对方却笑眯眯地只看戏不说话，他只能斟酌道:“周末？”

汉堡欢呼一声抱住陆其琛的腿:“好！”

作者有话要说：
镜糕好吃的！！！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烟花晚上九点准时开始放，维持二十分钟，两个人带着汉堡，一路走到时代广场是八点半，还有挺长时间。

寒冬腊月的，外面的温度够人受的，有了上一次换季生病的经历，顾憬献生怕汉堡给冻着了，卸了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远远看过去还真挺像个团子的。

陆其琛去星巴克买了两杯咖啡，两人用手心捂着，坐在时代广场两侧的长椅上。

这里往常不轻易有人坐，大城市里的人们，每天忙忙碌碌，为了生活四处奔波，鲜少有人能够有时间坐在这里发呆，毕竟谁的时间也不是偷来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赚几个钱，想来也挺让人叹息，用时间买金钱，再用金钱买安逸，一样的道理。

广场上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少，现在大多数人都住得高层，离时代广场稍微近一些，都可以通过窗户看到，确实没有必要在三九天里亲自跑一趟。

来这里专门看烟花的，大部分人都带着小孩儿，小孩子总是容易交朋友，顾憬献也放汉堡去疯玩儿了，跟陆其琛两个人说着话，眼睛跟着汉堡转悠。

汉堡也挺坏的，戴着他那凶神恶煞的面具，看见小姑娘就吓唬人家，听对方大叫一声他就开心地原地蹦跶几下，出去跑了一圈，不知道吓坏了多少小姑娘，顾憬献在这边直叹气:“这熊孩子，姑娘哪是让他这么吓唬的呀，这将来能找到女朋友才怪了去了。”

陆其琛瞄了他一眼，没接茬儿，照他那个说法，听起来好像他小时候也经常招惹女孩子似的。

顾憬献光顾着看汉堡了，没注意这眼神，陆其琛索性就大大方方看了，对方烟灰色的大衣肩头似乎不知在哪碰到了脏污，陆其琛抬手给他拂去，指尖轻轻捻了捻，才发觉有些微凉，紧接着他肩上又落了一片，陆其琛抬头看了眼天空，在霓虹灯的作用下，看清了飘落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越下越急。

顾憬献刚听陆其琛轻声说了一句“下雪了”就感觉到鼻尖一阵湿痒，伸手一摸，一片雪花落了下来，渐渐化掉。

“真的啊！”顾憬献惊喜地伸出手去接，才发觉自己大衣上已经落了不少，还在积少成多。

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孩子的惊叫，显然也是发现了来得恰到好处的一场雪。

这是源城今年的第一场雪，对于北方城市而言，来得比往年晚了一些，不过如果迟到是为了在这一天隆重登场，也不会有人苛责。

北方的雪不下则已，一下就是鹅毛般的雪花，大片大片砸下来，不一会儿就给地面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

“我靠！”顾憬献兴奋得可以跟汉堡一拼了，他嚷嚷道:“我好几年没见过雪了，比利时基本上都不下雪！”

他转过头去看陆其琛，见对方头发上布满了雪花，伸手给他扑了扑，他用手背蹭了蹭对方拿着咖啡的那只手，冰凉冰凉的，他用手里已经有些冷掉的杯子贴住陆其琛的手:“你冷不冷？”

“不冷。”陆其琛摇摇头，他隔着不时翻飞的雪花看着顾憬献，他没有这样看过他，他们都没有熬到冬天，原来他站在雪里，被白雪覆了满头，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顾憬献被他看得一时怔住，对方眼里流转的温柔骗不了人，经过雪的浸染，他眉目竟柔和至此，恍惚中棱角都磨平了，少了平日里的几分冷漠。

陆其琛把自己的咖啡塞到对方手里，卸了自己装饰用的围巾给他戴上，缠了两圈，剩下的塞进衣服里。

顾憬献哭笑不得，也就他这样的人，围巾这样戴竟然还挺好看。

“给我干嘛？你不冷？”

“不冷。”陆其琛贴心地给他理了理衣领:“比利的没有这样的天气，你穿太少。”

顾憬献脸色一僵，这才恍恍惚惚发觉，刚刚一时兴奋说了什么。他在陆其琛面前都尽量避免谈及那五年他的动向，之后回来投简历是无可奈何，上面必须写工作经验，他不好隐瞒，虽然知道陆其琛已经了解他那五年躲在哪，可被他这么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刺。

陆其琛看他这副样子，轻微地叹了口气，伸手揩掉他额角即将化开的雪。


小孩子聚集的地方，突然爆出一声惊天的大哭，把险些失智的二人拉了回来，顾憬献以为是汉堡，吓了一大跳，赶忙跑过去。

他拨开几个小豆丁，才看见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儿坐在地上抹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汉堡拿着他的面具不知所措地站在对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顾憬献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汉堡吓唬了一个胆子有点小的小姑娘，把人家吓哭了，他先把地上的孩子捞起来让她站直了，这才哄了几句，谁知那孩子竟然哭得变本加厉，停不下来了，顾憬献耐心一向有限，见半天哄不好就烦了，四下里搜寻这孩子的父母。

“你别哭了，你不是男生嘛？可是为什么胆子这么小啊？”汉堡大声道。

“哇啊啊啊！呜……”孩子哭得愈发凶了。

顾憬献一听说是个男孩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毕竟这个孩子不管是打眼儿看还是仔细看，都跟男生没什么关系，还留着长头发，羽绒服里面穿了条小裙子。

陆其琛蹲下身把汉堡拉过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你吓到小……弟弟了，跟他道歉。”

显然陆其琛也因为对方的性别有些回不过神儿。

汉堡不情不愿地跟啼哭不止的孩子说了声“对不起”，对方这才勉强缓过劲儿来，抽抽搭搭地回了句“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