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傅钧生举起双收,他直到这时才看清沈碧流的脸。
沈碧流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只眼睛被完全遮住了,上面还沾染着点点血迹。
傅钧生有太多话想说,想告诉沈碧流自己的事,也想听沈碧流讲他的事。但也许时间不太允许了。
傅钧生早就大概猜到了自己独自前来的后果,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
嘴唇翕动着,傅钧生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碧流,像是要把他的容貌深深地印在心中,即使沈碧流现在这副模样,傅钧生依然觉得好看得不行,迷人得让他沉醉。
傅钧生道:“好。”只这一个字,仿佛有千斤重。
傅钧生伸手,一粒粒地解开自己棉衣的扣子。此时冰天雪地,他的手指通红,却露出了完整的胸膛。
“朝这打,我的心脏在这里。”
说完,傅钧生便闭上了眼睛。
这十天里,傅钧生已经把傅家上上下下都安排打点好了,沈碧流走后,他就对这世间再无一点留恋了。
枪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啪嗒”一声,抢掉落在地上。
沈碧流几乎是吼着说的:“你是傻子吗?!”
傅钧生闻言睁开眼睛,他浅褐色的瞳孔就这么注视着沈碧流,他不需要沈碧流的任何解释。他伤害过沈碧流很多次,囚禁他,鞭笞他,利用他,陷害他,却也把自己的真心给了他。如今,沈碧流想要他的心,那就拿去吧。
傅钧生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一笑,眼角的鱼尾纹便浮现出来,再没有外界传闻中的半点铁血。他调侃道:“是下不去手吗?要不要我帮你?”
沈碧流微阖了一下眼,眨掉现在睫毛上的水雾,奈何水雾却还是越聚越多,化为一条细流滑落。
他没有说话,弯腰捡起抢,紧紧攥在手里。
沈碧流没有说谎,他这次的任务就是刺杀傅钧生。
傅钧生是商人,他与侵略者合作,为他们提供资金和矿产,还压榨平民百姓,控制军队。这些,沈碧流都知道。
但是沈碧流无法控制颤抖的双手,他无法对傅钧生开枪。
傅钧生折磨他,侮辱他,却也关心他,照顾他,沈碧流知道,他对傅钧生有情。
终于。
紧闭着双眼,沈碧流开了枪。帷幕慢慢合上,最后也不知他这枪是打在了傅钧生的心口,还是他自己的胸膛。
拍完最后一场,众人皆是身心俱疲,这个故事本来就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局。
大家都提不起心思,所以杀青宴也是草草结束,只是导演与几位主演轮流敬了酒,而易敬更是早早离席,说是要回家。
谢成荫忙完一天繁忙的工作,他揉着酸沉的肩膀,几乎连动都不想动弹。
微博提示音突然响了。
谢成荫只为易敬一人设置了特别关注,这个提示音响,也就意味着是易敬发微博了。
谢成荫忙不迭地打开微博,果然,消息在一分钟前。
是他转发了《十里》上映的官博。
就在前两天,《十里》正式开播了,开播当时,剧组十分豪气地上架了7集,以后便是每周4集,在周四周五播出。
谢成荫非常激动,他终于可以给易敬买热搜,买转赞,炒热度了!
他匆匆点开易敬的微博看一眼,却发现他的粉丝竟然比自己上次看的时候多了一个零?!
谢成荫有些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他正着数了一遍,又倒着数了一遍,这才确认真的没有数错。
什么情况?他不过是有一个星期左右没上微博啊!
屏幕下拉,谢成荫点去易敬的微博,底下一水的评论都是“抢前排!”“我哥好帅!”“〔心〕〔心〕〔心〕”之类的粉丝评论,而且粉丝还看起来特别真,点进主页还带打榜的那种。
难道易敬还有一个幕后金主,已经帮他买了?
谢成荫摇摇头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仔细往下翻去。
他不得不承认,易敬好像,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34章 受罚
易敬演技好,长得也不错,谢成荫知道易敬能红是早晚的事,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这确实不太符合一般规律。
谢成荫又在微博上直接搜索“《十里》”、“易敬”的tag,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剧组在炒CP,炒的是剧中易敬和他的那个女学生的CP。很多营销号发了两人在剧中的cut,并且转发数都在好几万。
谢成荫心里稍微有点不太舒服,但又没有发作的理由,毕竟,演员炒CP,营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谢成荫就是暗自不爽,连带着看那个女演员都十分不顺眼。
不知不觉刷了好几个小时微博,谢成荫越刷越激动,直到最后眼睛酸涩到不行,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他刚把完了一页,已经亮红灯的手机放在一旁充电,准备钻进被子里睡觉,就听到了门外的汽车声。
这会儿会有谁回来?
谢成荫困得不行,将睡未睡,他依稀记得他家附近都还没有人住?
只消片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谢成荫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是谁?
紧接着,他的手机响了,是易敬。
谢成荫随意地瞟了一眼时间,这才刚过六点,易敬怎么会这么早打来电话。
“喂?”
“苗苗,你在家吗?”易敬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谢成荫吓了一跳,他匆匆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易敬苦笑一声道:“我在你家门口,你在家的话就开一下门吧,我当面给你解释。”
谢成荫火急火燎地开了门,易敬站在门外,只穿了一件单衣,嘴唇冻得发青。
谢成荫着急得眼都红了,他把易敬拉近屋里,手指触及易敬的后背,易敬轻声“嘶”了一声,谢成荫觉得手指上好像有些黏腻。
冬天天亮得晚,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走进屋里,谢成荫才看到,易敬背上刚刚被自己碰到的地方,渗出了血。
谢成荫惊慌失措,先是帮易敬烧水,又帮他拿被子过来。
易敬拉住还要去给他找药箱谢成荫,低声安慰道:“没事,已经上过药了。”
谢成荫坐在易敬旁边,他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易敬,皱起眉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敬本来也并未有隐瞒的意思,不然他也不会来找谢成荫,他稳了稳声道:“我跟家人出柜了。”
听到易敬的话,谢成荫难以掩饰眼中的震惊,他的声音抬高了几分:“你说什么?!”
相比于谢成荫的震惊,易敬显得十分平静,他沙哑的嗓音说出的话却依旧温柔:“我出柜了,苗苗。”
谢成荫手指轻得不能再轻,抚上易敬的后背,他轻声问:“这里……是被你家人打的吗?”
易敬伸手抓住谢成荫的手腕,他的袖子并不长,手腕处那蜿蜒到深处的犹如蚯蚓一般的鞭痕格外刺眼,他笑得颇有几分云淡风轻:“我爸妈同意了。”
谢成荫根本不敢细想,但脑海中却不断跳出画面:
易敬跪在客厅里,天色已经很晚了。
易父气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易母则在默默地掉眼泪。
易父难得抽一次烟,入喉的刺鼻味道让他重重咳嗽出声。
“还能改吗?”
易敬的背挺得笔直,他答得干脆:“爸,我爱他。”
一根烟三两口便吸完了,“啪嗒”一声,易父又点燃了一支。不知是烟熏还是什么原因,他的眼睛有些红。
“爱?你懂得什么是爱吗?这爱你给得起吗!”
易敬没有说话,易母却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她先是嘴唇翕动着说:“老易,别吸了。”然后含着泪对易敬说:“儿子,咱们别做那傻事行吗?这条路太难走了,妈妈这边有很多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你喜欢哪种的,妈妈给你介绍。”
易敬从小就极有主见,父母也都大多尊重他的意见,他们不是不知道易敬的性格,当初他说是要学表演,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拿多年积攒的压岁钱报了艺考班。
父母没有拦他,因为知道拦不住。
但唯独这件事,他们太难接受了。
这也是易敬第一次见父亲红了眼眶。
他心知有愧,朝着父母郑重地磕一个头:“儿子不孝。”
“啪”易父愤怒地把烟盒摔在地上,起身去拿了一条皮带。
再之后,易敬整整跪了一夜。
谢成荫小心翼翼地掀开易敬的衣服,去看他背上的伤痕。
易敬的背上几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一鞭一鞭落在易敬背上,也落在谢成荫心尖。
他不能再这样了,谢成荫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不甘心再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活在温室中的小少爷了,他要强大,要成长,要独当一面,要为易敬遮风挡雨。
谢成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易敬的肩膀上,哭得无声无息。
疼痛使得感觉有些迟钝,以至于易敬一开始并未发现谢成荫在哭。等到易敬发现的时候,他的肩膀濡湿了一大片,他伸手想把谢成荫揽进怀里,谢成荫却怕触碰到易敬的伤口。
谢成荫“腾腾腾”跑去翻箱倒柜地找来药,又执意要给易敬上一遍药,一边给易敬涂药一边还嘟起嘴帮他吹吹。
嘴里念叨着:“乖,吹吹就不痛了,呼呼……”
易敬心觉谢成荫可爱得不行,他侧过身子,让谢成荫涂药更方便一些,在一旁说道:“我父母打过我之后,已经消气了,你别担心。今天早上我妈对我说让我出来住几天,她来说服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