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见徐越回来,立刻扬声道:“阿越,你总算回来了。”
嗓音也与徐越印象中的别无二致。
虽然分别多年,但徐越觉得自己不至于将他认错。如果不是他错了,那就是楚逸的哥哥错了?
徐越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只把糖炒栗子递过去道:“刚在路上买的。”
“我等了你一个上午,你就用这个打发我?”楚逸嘴上抱怨,手上动作倒快,一把将栗子抢过去吃起来。
徐越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没有丝毫违和做作之处,这个人若不是楚逸,还能是谁?
徐越也在沙发上坐下来,道:“你中午只吃了泡面?”
“是啊。”
“没叫外卖。”
“这小镇上能有什么外卖?何况现在过年。”
“怎么不自己做饭?”
楚逸听得一乐,反问:“我像是会做菜的人吗?”
徐越想了想,故意道:“我记得有次我过生日,你就做了蛋糕送我。”
边说边望住楚逸的脸。
楚逸神色自若,笑说:“阿越你记错了,我那次做的是寿司。因为寿司做起来最容易,用不着把材料煮熟……”
他说到一半,像是陡然明白了什么,猛地顿住了。
楚逸缓缓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徐越。
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像是早已明了彼此的底牌,却还要继续欲盖弥彰。
最后还是楚逸先沉不住气,开口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能记错?说吧,为什么试探我?”
徐越道:“我接到你哥哥楚遇打来的一个电话。”
“哦,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们老宅的院子里有一处花圃,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花圃的架子倒了。”
听了这句话,楚逸脸色丕变。但是只隔了一瞬,他又从容微笑起来。
“这架子搭了好多年了,早不倒晚不倒,偏偏这个时候倒。”
楚逸伸了个懒腰,颇为惋惜地叹道:“看来我的运气真是不太好。”
他问徐越:“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徐越点点头:“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楚逸阻止他道,“不过阿越,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12月25日,圣诞节。
楚逸没吃完饭就从家里出来了。
他难得回家一趟,结果老爷子从上桌开始就唠叨个没完,听得他耳朵起茧。他不就是玩了个小明星,又上了几次娱乐杂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还拉出大哥来训他,啧!
楚逸坐进新换的跑车里,原本是想去兜兜风的,没想到赶上这该死的圣诞节,路上大堵车,再好的车也只能乌龟似的慢慢往前挪。楚逸被堵在半路上,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摸出一根烟来点着了,靠在方向盘上深深吸一口。
他样貌好,家世好,明明事事顺心,但最近总觉得不痛快。他追求新鲜刺激,但总是保持不了长久的热情,因此能吸引他兴趣的事物越来越少,现在玩什么都觉得腻味。
楚逸取出手机,打算给他那帮狐朋狗友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找点乐子。结果刚划开通讯录,就有一通电话先打了过来。
楚逸接起来一听,是前不久刚被他甩掉的那个小明星:“楚先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楚楚可怜,楚逸却并无怜悯之心,弹了弹烟灰问:“什么事?”
“我很想你……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
不过是些陈词滥调。
楚逸没什么耐心,打断他道:“是分手费给得不够吗?找我律师去谈吧。”
既然已经分手了,楚逸当然不会去吃回头草。何况这个叫陈锐的小明星也就长得好看一点,当初两人乘同一班航班回国,他主动贴了上来,楚逸才跟他玩玩而已。
“楚先生……”
陈锐还想再说,但楚逸已经懒得应付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拥堵的车流终于往前挪动了一点,楚逸开出去几十米,手机铃声又想了起来。他有点不耐烦了,接起来道:“还有什么事?”
不料打电话来的不是陈锐,而是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楚逸同学,你不来参加同学会?”
楚逸怔了怔,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事。
也不知道哪个傻逼筹备的同学会,竟然安排在圣诞节晚上。他当时也没明确拒绝,只说看看有没有时间。
对方催问道:“老同学,你到底来不来?”
楚逸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八点了,就问:“还没有散场吗?”
“早就吃过饭了,现在在唱K。”
老实说,楚逸对这个同学会提不起兴趣,他跟那些高中同学多数没什么交情,除了……
他想了想,问:“那个谁也来了吗?”
对方一头雾水:“谁?”
楚逸抽了口烟,再慢慢吐出烟圈,说:“地址发我,我过去转转。”
他挂完电话没多久,手机上就收到一条新消息。楚逸看了眼地址,离得倒是不远,刚好车流也开始缓缓移动了,他就驱车赶了过去。
目的地是一家ktv,楚逸那帮同学要了一间大包,他推开门进去,见里面闪着五光十色的光,似一个妖精洞窟。
楚逸顿时觉得没劲了。不过来都来了,总要进去转一圈。他抬脚往里面走,有熟的不熟的人跟他打招呼,更多的人则只顾着掷骰子拼酒。有两个人似乎喝多了酒,搂在一起抱头痛哭,还有几个人把持着话筒鬼哭狼嚎。
楚逸的视力好,扫过一圈之后,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徐越还是老样子——英俊,挺拔,眉眼清冽。
多少人重遇前男友时后悔当初瞎了眼,楚逸却暗暗感慨自己的好眼光。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并没有上前搭讪,而是在附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边上有几个正在玩牌,楚逸也加入进去,随意摸了手牌。他不怎么在意牌面,心不在焉地打了几局后,音响里唱起了一首老歌。是相当老旧的调子,但是用歌手沙哑的嗓音唱出来,别有一番味道。
楚逸点起一支烟。透过朦胧的烟雾,他瞥见徐越独自坐在那里,身上穿了件西装,脖颈上的领带系得端正。
他或许不知道有人在看他,又或许知道,但是无动于衷。
楚逸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心痒难耐。
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啪嗒”、“啪嗒”的玩了一会儿,接着往地上一丢。这是他的惯用伎俩了,因而准头很好,打火机滴溜溜滚到了徐越脚边去。
楚逸这便有了借口了,他装着去捡打火机的样子,拨开人群走过去。到了徐越身边,他又假装不认识他了,拿出一个专心捡打火机的款儿,弯腰一阵摸索,只在直起身的时候,手指故意碰了碰徐越的腿。
徐越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音响里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那首情歌。
楚逸微微仰起头来,笑得倜傥:“阿越,好久不见。”
徐越面无表情,颔首道:“嗯。”
算是打过招呼了。
楚逸便在他身边坐下来。刚才一起打牌的几个人又来喊他再开一局,楚逸摆了摆手说:“不玩了。”
他低头把玩刚捡回来的打火机,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最近怎么样?”
徐越敷衍道:“还行。”
“听说你现在的工作不错。”
“普普通通。”
“结婚了吗?”
其实楚逸早看到徐越左手无名指上空无一物,却还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遍,果然听见徐越答道:“没有。”
楚逸嘴角一扬,又问:“那肯定有对象了?”
徐越没有即刻答他,仅是审视般地打量了楚逸一眼。
楚逸不怕他看,就怕他不看,落落大方的笑道:“我前几天刚吹了一个。”
徐越并不上钩,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楚逸再接再厉,道:“我上次寄给你的明信片收到了吗?”
徐越说:“风景很美。”
楚逸顺势打开话题,跟他聊起非洲的人文风情来。至于他那个摄影师男朋友,当然是绝口不提了。反正已经是过去式了,有什么好提的?他现在只想来点刺激的,最好是一夜情,玩过就算,不用负责任。
楚逸的口才极好,不管聊什么都不会冷场。聊到一半的时候,他感慨似的问一句:“阿越,我们分开多久了?七年,还是八年?”
徐越沉默不语。
楚逸自觉气氛差不多了,就不再藏着他那点小心思,又点起一支烟来深深吸一口。缭绕的烟雾中,楚逸凑近徐越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这边散了之后,我们再去喝一杯吧。”
这已经是明示了。
徐越眉峰一挑,终于认真地、仔细地看了看楚逸,然后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我的工作是什么?”
“啊?”
“你不是听人提起过我的工作吗?你知道我现在做什么吗?”
音响里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这时候放的是一首快歌,劲歌热舞震得楚逸发懵。他耳边轰轰的响,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徐越望着他笑了笑,说:“你果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