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要说的那一句对不起被林未抢了说去，现在的架势又像是强迫人表示点什么，妥妥地职场骚扰。
端正冷峻的穆珂鸣此刻的行为像个街头的无赖，耍流氓就罢了还纠缠不休。他眼睁睁地看着林未的眼眶被自己欺负得渐渐红了，心脏却又痒又涩，他伸手抓林未，对方下意识偏头一躲，露出一片贴在脖颈上的创可贴。
即使贴上创可贴，穆珂鸣仍是能看到未被完全遮住的牙印。昨夜被堵住的记忆一下子开了闸，穆珂鸣呼吸一滞，才向后退了几步，把之前一直准备的那句对不起说出口。
“刚才……对不起。昨天的事，也对不起。”穆珂鸣说完，逃避似的不等林未的回应，垂着脑袋坐上办公室的座位。
这两天穆珂鸣的行为都太过于突然和逾距，林未心惊之余，莫名萌生一种没由来的熟悉感。
昨天穆珂鸣醉得迷糊抱着他说悄悄话的时候，他就想着是不是这人把他成了别的人，才这样对他一会儿视若珍宝地抱着，一会儿又作恶地露出牙齿发泄似的啃他。他在进办公室前一直这样认为，可刚才穆珂鸣的行为主动地让林未自我反驳。
林未紧贴着架子站着，穆珂鸣没让他走，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林未的感受不同，他忽然觉得正撑着脑袋自责的穆珂鸣其实一点也不凶，自己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声音却颤颤地提出了个大胆的假设：“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穆珂鸣猛然抬起头，盯着林未一双眼柔情似水要把人溺死。这明明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却让林未等了许久，才听到穆珂鸣一声低低的“是”。
第6章
这似乎是意料之内的回答，但林未还是被这答案吓住了，喉咙像被扼住，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却还是道歉：“对不起。”
穆珂鸣微微摇头，轻轻叹了声气，不知道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造化：“记不得就算了，算了。”他到这时才确定林未之前对他的种种反应不是有意为之，可这比不是有意更让穆珂鸣倍感苦涩。
他的人生一直是毫无意外甚至是令大多普通人向往的。
穆珂鸣从其他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长到了“别人家的老板”，提起他的人总说“穆珂鸣这个人这辈子也太顺利了”或是“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可只有与他相熟的顾桓知道，这个“幸运儿”的顺风顺水的人生发生了一场事故，这场事故的肇事者叫做林未，还肇事逃逸了。
如果这件事放在别人眼中，那些人无非是拍拍穆珂鸣的肩膀，把这当做是青春无敌时的一点疼痛，过去的就过去了，多想也没用，比他要优秀的人多的是。顾桓当初也是这么劝他的：“世上的比他要好的人千千万，更何况他还是个男的。”
那时候的穆珂鸣喝了酒，脸没红眼睛却红了，锤了顾桓两拳骂骂咧咧：“去你妈的！没有人比他更好了！没有！”
顾桓承受了他两拳，不敢忤逆酒鬼的话，只好点头应和：“是是是，他最好他最好。”
顾桓对林未这个人第一的虚拟印象来源于穆珂鸣一厢情愿地深情，自然始终对好友的初恋抱着不大友好的态度。可即便如此，顾桓还是没有在私下对林未做什么不好的事，如果算有，那昨夜他让林未去接喝多的穆珂鸣的那件事姑且算作一件。
一想到这件事，顾桓就脑仁疼。
他的本意只是让林未体会一下这穆珂鸣助理当得不易，却没想在自己身边当了几年和尚的穆珂鸣却借着酒醉名义和上司的淫威对林未做了某种不可描述的行为。
看到林未被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表情时，顾桓对穆珂鸣的行为感到十分痛心疾首。
当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推开穆珂鸣办公室的门打算聊聊林未的事情时，一瞬间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同时，这一气氛在顾桓踏入办公室时又是瞬间被打破。
穆珂鸣和林未身处不同位置，却在几乎同一时间看向顾桓，吓得顾桓浑身一激灵。
“你们干嘛？”顾桓背贴着门，说话也是说得小心翼翼。
“刚才让他熟悉了一些东西。”穆珂鸣面无表情道，“之前不是说魏助理已经带过他了么？林未为什么还没会，魏泽他是怎么教的？”
这连名带姓从穆珂鸣嘴里出来，可谓是让顾桓闹内补了一场自家助理被午时问斩的桥段。
“扣奖金。”
顾桓听到话，眯起眼一脸的果然如此的表情，小声啧了一声，慢悠悠地张口打算给魏泽求求情，半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林未抢了话头。
“穆、穆总……”
穆珂鸣看向林未：“嗯？”
“这是我的问题。”
穆珂鸣眉毛扬起：“求情？”
顾桓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想：我的祖宗诶，你给魏泽留条活路吧！
此时的魏助理正埋头整理顾桓扔在角落，早已经堆成小山的文件，丝毫不知另一个办公室内，涌起一阵关乎他生死的浪潮。
当魏助理收拾差不离的时候，顾桓进门就抹了一额头的汗，苦口婆心地劝他：“以后求求你离林未远点吧，咱穆总可不好惹啊兄弟。”
魏助理一头雾水，听顾总继续说：“两分钟前，你的奖金差点充公知道不？”
魏助理点了头之后又茫然地摇摇头：“啊？”
“男人心，海底针。”顾桓拍拍魏助理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是信了他的邪才觉着他俩不会好了，我是瞎了还是猪油蒙了心。”
魏助理这一整天只觉着自家上司神神叨叨的。
第7章
除开会以外，林未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见到穆珂鸣。
他们明明待的同一间公司，他俩明明只隔了一面墙，他明明是穆珂鸣的助理，见到自家老板的次数却是比保洁阿姨见到老板的次数还少。
他坐在助理办公室，接通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小本子被记录的事项填满，却没有一件事是需要转告给穆珂鸣的，这让他找不到见面的理由。
他想见他，说些什么，然后道声歉。
其实并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而是他在那天向替魏泽求情之后，他脑海里冒出穆珂鸣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穆珂鸣和以前的他认识这虽然是既定事实，但是他在顾桓面前替魏助理求情，这于情于理都不大妥当。说的好听点是穆珂鸣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魏助理一马，说难听点，他不就是以前认识穆珂鸣么，连人都忘了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再说了，再怎么劝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助理。穆珂鸣依了他，八成还是因为本人脾气好。
林未一脸的苦大仇深 ，对着身前的文件发愁。他没理由去找穆总时总想找理由，等有了理由，他又开始犹豫。
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文件成堆地往他桌上送。等他分类整理好文件送进穆珂鸣那边时，正碰上也要进门的顾桓。
顾桓绅士地推开门抵着，让林未抱着文件先进去。林未微笑着颔首表示感谢，听到从办公室里传来的一声不自然的咳嗽。
穆珂鸣神情淡漠地让林未把东西放在桌上站在一侧，他抬眼又盯上站在门边的顾桓，脸瞬间黑了。
顾桓内心苦不堪言，苦笑着摸摸沙发面坐下，直接表明来意：“亿峰那边要和我们谈续约的事，这次你去还是我去？”
“什么时候？”
“这周五，”顾桓自己倒了杯茶，灌进嘴里才发现是凉的，他皱了皱眉把茶杯放下，瞥了眼林未，继续说道，“需要我们去到他们那儿，表诚意。”
“呵，表诚意？”穆珂鸣冷哼一声，“架子够大。”
“这也是合情理，上次我去把他们逼得不行，要不这次你去？”顾桓招招手让林未走近，自然而然地把茶壶递给林未，“泡壶龙井。”
林未接了壶，步子还没挪，听到穆珂鸣语气不善：“想喝让他自己泡。”
林未端着茶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边的顾桓啧了一声，也没管自己用词恰不恰当，胡说八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完，站起身把林未手上的茶壶拿了去，十分自觉地洗壶添茶泡热水。
上次关于魏助理的事，顾桓还以为这两人已经重修于好，可前几日他们的大学同学曹行找他们喝酒，还附上一句有家属的带家属，热闹。顾桓风流惯了，自然不会把那个男人带过去，当他看到穆珂鸣只身一人来时，在众人前多嘴问了一句“林未呢？”，就遭了穆珂鸣一记眼刀。
顾桓脑海里顿时冒了“罪过”二字，没敢再提林未。可曹行这一听，记起什么似的，问：“林未？就大学时和你异地的那个挺白嫩的小孩儿？”
穆珂鸣低低应了一声，把眼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直接对众人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顾桓和曹行了解穆珂鸣的脾气，一句话没劝，等人走后，偷偷摸摸地开始聊起了穆珂鸣的事。
本按照从前的习惯，续约这种事情不会劳驾穆珂鸣，但这次顾桓得了曹行的点拨，打算做个月老积点德促一促这两人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