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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灵密码 (非天夜翔)


  他们在哥伦比亚买下了一只鹦鹉,在马达加斯加买下手工工艺品来装饰船上的房间,在埃及逛黑市时,关越终于,难得地对天和的购物欲表现出了一次犹豫。
  关越试图阻止天和买一个黑市里拿出来拍卖的木乃伊:“别买干尸,不吉利。”
  天和一本正经道:“好不容易碰上个喜欢的,我自己出钱。”
  天和心里快要笑翻了,他对木乃伊毫无兴趣,且觉得毛骨悚然,却竭力假装出对它的热爱,我让你买,你把这个买回去试试?
  关越:“算了,这个多少钱?宝宝,能不放在家里吗?捐给大英博物馆,空了去看也是一样的。”
  天和:“可我很想抱着它睡,能让我玩一段时间再捐出去吗?”
  关越:“……”
  关越终于知道天和在耍他,拖着他走了。
  去新西兰霍比特村时,关越的脑袋在门上碰了一下,天和正哈哈哈地笑他,没想到一转身,自己也碰了一下,关越顿时心痛不已,再逛时一直用手护着天和的头。
  “你真的会吗?!”
  皇后镇,教练拉开飞机舱门,狂风卷了进来,天和与关越牢牢地系在了一起,关越朝跳伞教练比了个“OK”的手势,张开手臂。
  “不会,全是骗你的。”关越冷漠地答道,戴好额头上的跳伞风镜,最后检查一次把自己与天和绑在一起的绳索,拉紧,令天和的后背更紧密地贴在自己胸膛前。
  “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继而带着天和,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天和要疯了,从万丈高空与关越一起跳了下来。
  那一刻,整个世界随之远去,云雾刷然穿过他们的身体,天和唯一的记忆,就是关越有力的心跳,以及在他耳畔的一个吻。
  紧接着伞呼啦拉开,关越两手从身后环抱着天和,于风中缓慢降落,皇后镇的田园、湖泊,远方的城镇,漂亮而玄奇的大地,与紧紧抱着他的那个人。
  “不断地、不断地听着你坚定的呼吸。”天和侧头,低声说,“就这么活着……”
  关越略带急促的呼吸屏住了,低声道:“或是坚定地死去。”
  “以后不能再玩跳伞了。”数日后回到船上,大船再次启程,天和觉得实在太玩命了。
  关越正在翻译一本诗选,把众多诗人的不朽名篇翻译成中文。
  他们在悉尼听了跨年音乐会,倒数来临时,激昂的交响乐声中,天和、关越,以及贵宾厅里的观众们纷纷侧身,望向观景平台外,大海中升起的璀璨烟火。
  他们在横滨上岸,天和去逛了公园的跳蚤市场,找到了心仪已久的一幅浮世绘,让关越挟在胳膊下,走了一路。作为奖励,天和则边走边喂他吃章鱼烧。
  他在富士山下与关越泡了温泉,那天关越口渴,喝多了几杯清酒,傍晚时脸色发红。落地窗外是宽广的湖泊,远方是夕阳下的富士山,那天的记忆,仅次于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对天和来说,最美妙的一次。
  烟火大会后,看萤火时,天和总忍不住打趣关越,关越居然被天和揶揄得红了脸,抓了只萤火虫给他,试图引开他的注意力。
  许多个在茫茫大海上暴雨倾盆,雷鸣电闪的夜晚,天和便蜷在关越怀里,两人看着远方的黑夜与闪电。关越一手抱着天和,一手摊开诗集,给他念普希金的诗歌。
  那是一种极其奇异的体验,仿佛在这远离尘世与喧嚣的小天地里,能窥见茫茫海面与天空深处的众神。天和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关正平朝他说过的话,他离开了Epeus,离开了他的故乡,从此一去不复返,也再无任何消息。
  这个时候他在远方,是否也仰头眺望着一样的漆黑雨夜?
  他们在仁川与首尔……老有游客想找他合照,关越被合照的人搞得很不高兴,路上还吵架了。
  香港的夜市、雅加达的灯火、芭提雅的霓虹灯、恒河灯节纪念杜尔迦的璀璨火光,晨浴的修行者……
  哈利法塔下的音乐喷泉、阿布扎比沙漠中的卢浮宫、马尔代夫繁星般的小岛。
  离开马累的第三天,在广袤的印度洋上,天和看见了旋转着跃出水面的巨大鲸鱼!
  从房间看出去,发现鲸鱼的一刻,天和马上拍拍关越,说:“快看!”
  关越抬起头,天和靠在关越怀里,一起怔怔看着远方那只跃出海面的抹香鲸,它是如此庞大、如此震撼,导致整条船上的游客一起大喊起来。
  天和笑了起来,鲸鱼落回海中,关越则不受干扰,继续低头吻他。
  “然后呢?”
  “鲸鱼啊!”天和指着落地窗外,又抬头朝关越惊讶道。
  他不是没在水族馆里看过鲸鱼,但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次。
  关越命令道:“看我。”
  维多利亚瀑布大桥,关越与天和面对面地绑在一起。
  “怎么不问我会不会了?”
  天和:“蹦极的安全系数很高的!飞喽——!”
  关越:“!!!”
  天和展开手臂,一侧身,带得两人从蹦极台上坠了下去。
  “哇哈哈哈——”天和大喊,关越恼火地抱着天和,发现跳伞的小浪漫似乎无法故技重施,但就在跳完收绳时,天和在关越唇上亲了亲,关越便着迷地吻他,直到被拖上软垫,教练们纷纷鼓掌,天和才满脸通红地起来,与关越牵着手离开。
  他们在坦桑尼亚开着车,跟随大迁徙的动物,跋山涉水。天和拿着望远镜,半身探出天窗,朝开车的关越喊道:“快一点!要追不上了!”
  关越:“后面还有很多,别着急!快下来,你这顽劣的小孩!”
  他们在冰岛瀑布前被淋得浑身湿透,在苏格兰长城下依偎在一起,于寒风里等待那一抹曙光。
  “你最喜欢咱们一起去过的哪个地方?”天和说。
  关越把天和搂在怀里,天和忽然开始想念家里了。
  关越:“还是中国。”
  天和喃喃道:“我也是。”
  苏格兰高地的日出释放出了万缕红霞,就像照在关家大宅盖着白雪的瓦片上的落日余晖,过去与当下像一杯鸡尾酒,被奇妙地搅在了一起。
  天和说:“我实在觉得,关越和他的父母,没有特别相似的地方。”
  普罗:“也许他像他爷爷。”
  天和想了想,答道:“他在对待世界的看法上,确实像他爷爷;但在对待自己上,我觉得像另一个人……”
  天和想起的,却是关越的叔叔关正平。他们叔侄二人有着相似的气质——一种诗人的气质。
  “闻少爷,”老管家亲自过来,说,“老爷请您过去用饭。”
  普罗:“这个地方的网速实在太慢了。”
  天和说:“因为家里来了很多人。”
  老管家:“因为?正是,闻少爷,这几天里,有招待不到的地方,请闻少爷多包涵。”
  天和知道老管家也很难过,他的步履十分蹒跚,岁数已经很大了。关家老祖父去世,亲戚里真正摧心断肠的想必不会太多,大多都是来凑个礼数哭几声,而关越与这老管家则是真正的强忍悲恸。老管家陪伴了关家祖父几十年,想必现在已非常悲伤,却还要强撑着打点待客,协助准备后事。
  更难得的是,除了刚从院里出来那次,其余时间,都是这位老管家亲自来请他,可见关家对自己的重视。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好了,关越正等在门外,朝老管家点头,将天和带了进去。一张小桌摆上了菜,关母正等着。
  “天和。”关母说了声。
  “妈。”天和考虑良久是叫她“罗阿姨”还是沿袭上次的称呼叫“妈”,不知道关越告诉父母他们分手了没有,看上去不像,可安排相亲又是怎么回事?最后决定还是不挣扎了,相亲权当不知道,上回过来怎么叫,这次就怎么叫吧。
  天和先是朝关越的母亲罗绮芬问好,佣人端上洗手盆,三人各自洗手,喝茶,都不动筷子。
  罗绮芬问:“你那个E什么的公司怎么样了?青松呢?请假了没有?”
  天和说:“正放假呢,都很好。”
  关越没说话,也没喝茶,天和把茶杯拿过来,撇掉浮着的茶叶,递给关越,关越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复又转过头去,但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愿让天和看到,更不愿被母亲看,两相权衡后,还是稍稍侧头,朝向天和。
  天和心想我为什么这么自觉,一下就进了少奶奶的角色里?
  关正瀚来了,一句话不说,洗过手,拿筷子,关母与关越、天和才跟着动筷子。夫妻二人前些天得知司徒静那边辗转托媒人转达的消息,已经崩溃过一轮了,现在情绪暂时还算稳定,表面上保持了基本的客套。
  “亲戚来得太多了,”关正瀚用山西话说,“明天还有政府的人上门吊唁,晚上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关越“嗯”了声,天和熟门熟路,给关越挑掉鱼骨头,挟了点鱼腩肉给他。罗绮芬用汤勺舀出鱼翅尝了口,看了眼,说:“喝点汤,外头没人管你吃饭,回家一次比一次瘦。”
  关正瀚道:“给你派个人过去伺候着,你又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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