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urice/莫里斯 (Edward Morgan Forster)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Edward Morgan Forster
- 入库:04.10
他对任何人都津津乐道自己的这个发现。不过他说,各人有各人的志向,所以无意让别人皈依自己这个信仰。曾经跟他长谈过的克莱夫·德拉姆对他的见解了如指掌。这是试图从精神方面来进行思考的一个讲求实际者的见解—一可笑而实利主义的,然而是第一手的。正因为如此,克莱夫这个古希腊文明崇拜者才跟他合得来。
现在他快要死了。不一定完全正直的过去已消逝,他一心盼望与自己所爱的人们相聚,到了一定的时候,他所撇下的人们也将去与他相聚。他把以前的雇员们召集到床前。这些人对他不抱幻想,却“逢迎这个年迈的伪善者”。他把家族的人召集来,他一向待他们很好。他的最后那段日子非常美。去探讨何以会如此美,未免有追根问底之嫌。当一位亲爱的老人奄奄一息地躺着的时候,艾尔弗里斯顿花园弥漫着悲哀与平静相融的馨香,惟有愤世嫉俗者才会想去驱散它。
亲戚们纷纷到来。除了莫瑞斯,人人都印象深刻。格雷斯先生早就把遗嘱的内容公开了,大家都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好奇心,他所宠爱的外孙女艾达与姨妈一起继承房产和宅地。其他人也各有一份遗赠物,莫瑞斯没提出要领他那一份。他没有逼迫死神及早降临,然而死神会等到恰当的时刻来迎接他,很可能就在他返回伦敦之际。
但是,旅伴这副样子使他疑虑不安。他的外祖父准备启程奔赴太阳,疾病让他变得饶舌了,十二月里的一个下午,他对外孙滔滔不绝地说:“莫瑞斯,你在报纸上读到了吧。你注意到新学说了吧……”据报道,流星群撞在土星环上,被撞下来的碎片落到太阳里面。格雷斯先生认为,恶人死后灵魂被赶到太阳系外侧的行星里。他不相信永远下地狱的学说,所以一直忧心忡忡,不知该怎样拯救恶人的灵魂。新学说对这一点做了解释,这些灵魂成了碎片,重新并入善里面!年轻人彬彬有礼、严肃认真地聆听着,突然被一种恐惧感笼罩住,觉得这番胡话也许是真的。这恐惧转瞬即逝,却使他开始洗心革面,整个性格发生了变化。他深信外祖父的信仰是令人信服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又出现了,他完成了一个创造性的行为,这样死神就把头转过去了。“能有您这样的信仰,可真了不起。”莫瑞斯非常伤心地说。“剑桥以来,我什么都不相信了——只是处在一种黑暗中。”
“啊,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嘛——如今我看到了光明——电灯可远远比不上它。”
“外公,您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怎么样呢?”
然而,格雷斯先生不予回答。他说:“内在的光——比镁光灯还亮。”接着,他把灿烂的太阳黑子的暗核、灵魂,以及可见的肉体内部那不可见的力量与上帝之间做了个愚蠢的对比。“把内部的力量——灵魂释放出来,但是现在不行,等到了晚上再说。”他歇了口气。“莫瑞斯,待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们,你的妻子和儿女们,以及你的下属要善良,就像我那样。”他又歇了口气。莫瑞斯咕哝了一声,但是并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到了傍晚再说,到了傍晚再把灵魂放出来”这句话把他吸引住了。老人漫无边际地闲扯下去。为人要善良、仁慈,要有勇气。统统是老生常谈。然而却是真诚的,发自一颗生气勃勃的心。
“为什么呢?”莫瑞斯插嘴道,“外公,为什么呢?”
“内在的光——”
“我没有这样的光。”他生怕自己会耽于感伤,就笑了。“我曾经拥有的光,已经在六个星期以前熄灭了。我不愿意变得善良、仁慈或勇敢。倘若我继续活下去,我不会这样活,而是刚好相反。我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我什么都不愿意。”
“内在的光——”
莫瑞斯几乎要倾吐衷情了。不过,即使倾吐了,也会被置若罔闻。他的外祖父听不进去,也理解不了。莫瑞斯所得到的仅仅是“内在的光——为人要善良”这句话。然而这句话却促使他继续洗心革面。为什么为人要善良、仁慈呢?为了某人——究竟是为了克莱夫还是为了神,抑或是为了太阳呢?但是他什么人都没有。除了他母亲,任何人都无关紧要,就连他母亲,也没有多大关系。他差不多是孑然一身,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呢?确实没有活下去的理由,然而他又有个阴郁的预感:自己只好活下去。因为就连死神也不属于他。死神犹如爱神,朝他瞥视了一会儿,就转身而去,撇下他,让他“度过光明磊落的一生”。他完全可能像外祖父那样延年益寿,跟外祖父一样可笑地退休。
因此,莫瑞斯所起的变化说不上是皈依,其间丝毫没有启迪性的东西。当他回到家,检查那永远也不会使用的手枪时,突然感到憎恶。当他向母亲致意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涌出对她的无比深情的爱。他像以前那样活得凄凄惨惨,受到误解,越来越寂寞。人是不可能把心中的寂寥说尽的。莫瑞斯的孤寂与日俱增。
然而,他确实变了。他决心努力养成新习惯,尤其是与克莱夫在一起时曾忽视的生活小技巧。诸如严守时间、爱国心,甚至骑士精神等,他自律甚严。掌握技巧固然重要,还得领会什么时候运用,而且委婉地改变自己的举止。起初他所能做的不多。他从不至于引起自己的家族与世人的好奇心这方面着手,任何越轨行为都会使他们焦虑。他与艾达的一次谈话,产出了强烈的不谐和音。
艾达跟他多年的密友查普曼订婚了,他与她作为情敌的丑恶的对抗情绪就可以了结了。在外祖父逝世之后,他仍旧惧怕她会嫁给克莱夫,忌妒得心里火辣辣的。克莱夫会跟某一个人结婚,但是一想到他竟和艾达结婚,依然使他发狂。除非妒火熄灭了,他简直不可能正当地行事。
她和查普曼般配极了。莫瑞斯当众十分赞许,然后把她叫到一边去说:“艾达,亲爱的,克莱夫到咱们家来过之后,我对你很不好。现在我向你道歉,请你宽恕我。从那个时候起,这事造成了很大的痛苦。我感到非常对不起。”
她看上去吃了一惊,神情并不愉快。他明白她至今讨厌他。她悄声说:“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爱亚瑟。”
“那天晚上我不该发脾气。我刚好为一件事非常不安。克莱夫从来也没说过那些话,是我让你觉得他说了的。他从来也没责备过你。”
“我不在乎他是否说过,这根本不重要。”
她哥哥是轻易不道歉的,因而她抓住机会让他下不了台。“你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吉蒂曾暗示,哥哥与克莱夫吵架了。
“有一段时间了。”
“你们那些周末和星期三,好像完全断绝了。”
“我祝愿你幸福,老查皮(译注:查皮是查普曼的昵称。)是个好人。我突然想到,两个相爱的人结婚,是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
“莫瑞斯,我真的感谢你祝愿我幸福。不论你祝愿与否,我希望自己会获得幸福。”(事后,艾达把自己对哥哥的这番“巧妙的回答”叙述给查普曼听了。)“我真的祝愿你获得同样的幸福,就像你始终祝愿我那样。”她的面颊泛红了。她吃够了苦头,她对克莱夫不是漠不关心,他的退出伤了她的感情。
莫瑞斯对此有所揣测,忧郁地瞧着她,换了一个话题。她是个没有记性的人,心情又好起来了。但是她不能饶恕哥哥,既然他深深地侮辱了她,并且破坏了刚刚萌芽的爱情,像她这种性格的女人确实不该饶恕他。
他跟吉蒂之间也同样困难重重。他对她也感到内疚,但是当他赔不是的时候,她却怫然不悦。他表示愿意为她交向往已久的家政学校的学费。她尽管接受了,态度却并不亲切,还说了这么一句:“我认为现在自己的岁数已经太大了,不可能正正经经地学什么东西了。”她和艾达竞相在一些小事情上与哥哥作对。起初霍尔太太感到吃惊,责备了她们。不过,她发现自己的儿子对于自卫太不关心了,于是她也变得漠不关心。她喜欢儿子,然而正如他对学监粗鲁的那次她不曾跟他对抗,现在她也无意为了他的缘故而跟旁人对抗。这样一来他在家里就威信扫地了。进入冬季,他将自己在剑桥时代所赢得的地位丧失殆尽。是这样开始的:“哦,莫瑞斯才不介意呢——他可以走着去——睡在帆布床上——在没有生火的屋子里抽烟。”他不曾表示异议——如今,这就是他的人生——然而他注意到了那微妙的变化,以及寂寞怎样伴随而来。
世人也同样感到莫名其妙。他参加了国防义勇军(译注:英国国防义勇军的简称,是防卫本土的地方性组织),迄今他借口只有征兵制度才能拯救祖国,拖延着没去人队。他甚至支持起教会的社会事业来了。他放弃了星期六的高尔夫球,以便跟伦敦南区学院社区的青少年玩足球。每逢星期三晚上,还教他们算术和拳击。乘火车去卜.班的同事们有点儿怀疑:什么,霍尔变得一本正经了?他节省开销,这样能多捐些钱给慈善事业。他资助那些能够自救者,却连半个便士也不肯用来济贫。由于参加这些活动,并从事证券经济业务,他总算使自己忙碌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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