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一沉默地望着他，忽然说道：“你知道第二版剧本里江浔阳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在哪吗？”
蒋尧皱眉：“你说这些无关的干什么？”
李从一继续说道：“最讨厌的是他自以为抓住了齐成欢的把柄，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挟他。我只是觉得有点意思，你在电视剧里演齐成欢，在现实里却做着和江浔阳一样的事。”
“你——”蒋尧动怒。
“行，我答应你了。”李从一截断了他的话头，起身欲走，“我也不想和你来什么约法三章，就算你保证下一次绝不拿这件事再威胁我，我也不是很相信你的人品。至于我嘛，你大可放心，你和我一起进面试，我是不是消极应付，你应该看得很清楚。”
李从一走出餐厅，尽管戴着口罩，依旧被乍暖还寒的料峭春风吹得一个激灵。
他将手伸进裤口袋，摸到手机，打出去一个电话：“邰行，你的电影能不能想办法提档一段时间？”
第37章 二轮
《山海经》第二轮的封闭式面试，导演组把他们带了南方一个依山傍水的乡村里。
这个村子世代以种麻纺布为生，村子四周大片的平地、丘陵缓坡都种着一茬一茬的苎麻，此时正好是春季播种季节，目之所及都长着新生的苎麻苗，浅浅淡淡的绿色像是星辰一样洒满了黑色的土地。
实际上这个村子还愿意种麻的人很少了，现在机器盛行，各种人造纤维方便快捷，传统的手工织麻既费时又赚不到钱，文化程度不高的村民又不懂得拿纯天然、手工制作当噱头，日子一直过得很清苦，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
导演组把面试的艺人带来的路上就介绍了这个村子的历史，他们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这村子，于是承包下他们村两年的织麻量。
《山海经》的所有服装都将由他们村人手工织造，好还原上古年代那种质朴自然的风格。
承包价格相当实惠，还不到聘请一个知名服装设计团队的钱。但对当地人来说，已经是天价，收到第一笔定金后，他们就欢欢喜喜地发扬了老祖宗传下的手艺。
否则往年这个时候，能看到的都是荒废的长满野草的田地。
李从一他们住的地方是一所两层的废弃小学改造的，一楼住男艺人，二楼住女艺人。
屋子不大，但干净整洁，该有的生活设施都很齐全，不至于为难了他们。
因为房间紧张，艺人们都是两人一间房，里面有两张不大的单人床。
李从一的室友看上去很年轻，一问，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叫何加，演艺学校大三的，也是面试匪几这个角色。
李从一早先从康桥那里得知，面试匪几入围第二轮选拔的只有六个人，除了他和蒋尧，大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
李从一今天来的路上仔细观察了那几个人，都有点拘谨，从长相气质而言，的确对蒋尧产生不了太大的威胁。
难怪蒋尧愿意拿出他以为的杀手锏逼李从一消极对待面试，只要李从一通不过选拔，那角色就基本上稳稳地归蒋尧了。
尤其是李从一还听康桥说蒋尧可能和王水涣总导演认识，因为蒋尧当初出道的第一部 古装剧，就是王水涣做监制的。据说，王水涣当时还挺欣赏蒋尧，至于真假就无法得知了。
李从一很庆幸自己没和蒋尧一个房间，以至于看何加都格外顺眼。
何加长相偏秀气，细眉大眼，眼珠又黑又亮，下巴有点尖尖的但不突兀，让人很想上手摸一摸。
何加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激动，尤其是和李从一独处的时候，一开始话都有点说不利索：“李……从一哥，我看过您的电视剧和电影，江浔阳演得太好了，我很喜欢您！”
李从一笑了笑，一边收拾简单的行李，一边说：“要签名吗？”
“要啊要啊！”何加忙不迭点头。
李从一立马换上冷酷无情的样子：“但我不想给。”
“啊？”何加茫然地愣住了。
李从一说：“我也是面试匪几的，现在我们可是竞争对手。”
“我怎么能和从一哥比。”何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没想到我能进第二轮面试，更没想到能和您一起睡，这样想想，当初被朋友撺掇来面试真是幸运啊！”
“导演从那么多人中选你，说明你身上肯定有独到的地方。”李从一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躺到铺好的床上，开始玩手机。
今天是邰行电影《死去活来》首映的日子，原本半个月后才会上映，但为针对蒋尧，所以让邰行那边想办法提档了一些时间。
李从一给邰行发去问候消息。
邰行回复：因为提档突然，目前排片很少，票房一般，但口碑不错，豆瓣8.9呢。从一些购票平台上看，票房在呈上升趋势，一些院线已经增加了明后天的排片。
这就可以了。
李从一放心下来，登陆微博，发了一条电影的宣传博。
他临走前就嘱咐康桥帮忙安排几场《死去活来》的包场，请粉丝看电影送福利，顺便帮邰行加大宣传。
然后一刷首页，李从一看到周艺居然也帮邰行发了条微博宣传：老同学主演的电影《死去活来》，看完后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也不会被改变的，他只会改变。好电影，推荐给你们。
话虽然简单，里面的情感可不简单。
李从一先是点赞，然后截图给邰行。
邰行没回复，估计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何加看李从一玩得认真，就没敢打扰他，坐在自己的床沿，百无聊赖只好掏出手机跟着玩，但玩着也没有意思，不自觉地就把眼神停留在对面李从一的侧脸上。
他们到村子的时间本来就晚，现在已然是黄昏了，房间里没人去开灯，显得有些暗。
手机屏幕的光正好垂直地打在李从一的脸上，面庞沉静，五官格外鲜明。
何加忍不住想，李从一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李从一扭过头来，何加吓了一跳，莫名地感到心虚。
李从一问：“是不是好久导演组都没叫过我们了？”
何加慌慌张张地答：“好像是啊。”
“奇怪。”李从一起身去开了灯，打开门，门外是以前的小学操场，水泥地有点坑坑洼洼，但还挺大，一眼看过去，什么人都没有。
然后李从一听到了陆续的开门动静，估计其他房间的艺人也坐不住了，都出来看看情况。看不出端倪，就顺便扎堆聊了起来，讨论导演组把他们带到这里干什么，当然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晚上六七点，工作人员叫他们去吃饭，食堂也是这学校以前的食堂，空间挺大，摆了四五张八仙桌，饭菜是周围村民端来的。
有艺人打听面试问题，工作人员表示一问三不知。吃饭的时候也不见几个主要导演出来，艺人们心里都犯嘀咕。
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一夜，导演组还是没给出下一步的通知。
第二天清晨七点，李从一洗漱好，打算趁着难得的好空气，出去到村子走走，出于礼貌，问了下何加。
何加有些犹豫：“导演会不会等下过来？”
“那你在这等着，如果导演来了记得通知我。”李从一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就一个人出门去了。
农村普遍醒得早，这个时候很多家的屋后已经飘出了烟，那是有人用炉子在烧水，偶尔的柴火发出劈啪声，妇人之间用听不懂的当地话交谈着。
李从一挺享受这样幽静清新的氛围，沿着村子一直走，走到种苎麻的地，看见附近有好几个大棚，大棚外有不少人围在一起。
李从一好奇，上前一问，才知道这些人是《山海经》剧组的服装部，这大棚就是剧组特意给这村子做的，里面也是种植的苎麻，但熟得快，这会儿已经能收割了。
服装部的工作人员正在和村民联手把苎麻给砍了，然后沤麻，做成线，先织一部分布料出来看看效果，服装部再结合剧本设计出几套适用于部族首领、勇士、普通族人的衣服来，总导演那边同意了后，就当做模板，等苎麻成熟期到了，让村民大规模有秩序地参照织造。
李从一觉得挺有意思，就蹲在一旁看。
成熟的苎麻有一米来高，是灌木形态，茎纤细高耸，大约小拇指粗，长着宽卵形的绿叶。
他们割下苎麻，把叶子和茎的表皮都给剥掉，只剩下光溜溜、淡青色的茎秆，然后把这些茎秆搬到河边漂洗晾晒，时不时会从河里打水泼向这些茎秆，等晒干了，就再泼。
反反复复间，茎秆的叶肉组织都被剥离干净，只剩下纤维，村民说这一道程序叫漂麻。
李从一这么跟着津津有味地看，晃眼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等村民都回去吃午饭，李从一才想起看手机，没消息，看来导演组还是没下达通知。
回到住的地方，何加在房间里闷闷不乐。
见李从一回来了，何加哭丧着脸：“导演怎么回事啊，一点消息不给，急死我了。”
“大家都这样，没什么好急的。”李从一安慰。
但何加显然没被安慰到，神色依旧着急，做什么事都入不了神，心里总惦记着面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