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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生镜 完结+番外 (关山空门)


  “厉燃疯了,现在正在瑞士的精神疗养院里关着。”
  霍玄脸色一下变了,蹭地坐起来,放在膝盖上的五指紧握成拳“你问过那家伙了吗?怎么说的?”
  裴桢低着头,手上机械地转着钢笔“何兆可能出事了。”
  休息室一下子显得逼仄起来,安静地只剩下饮水机中蒸腾的水响。
  覃岁脸上佯装出一个扭曲的笑,拍了拍大腿站起来
  “那什么,散了吧,先找人,他铁定好好的,正费尽心思躲我们!等我把他揪出来,非得揍他一顿!”
  人声散尽后,只剩裴桢一个人对着落地窗洒下的一面金黄。
  裴桢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来,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他抱着我留下的相框,坐在真皮转椅上,一圈一圈地转,用食指轻轻点着照片里我的脸
  “小何兆,你满意了吧,大家都在满世界找你。”
  他们四个像是疯了一样,只要收到消息,出现了无名.尸、外来人口犯.罪、违法偷.渡,都会推开一切工作,亲自前往查看。
  去时车里氛围压抑到冰点,没一个人吭声,各自愣愣地望着车窗外,而回程,车里总是响着刺耳的重金属摇滚乐,气氛炒的火热,大家会因为一个老段子而夸张地开怀大笑。
  我知道他们来回奔波都是在确认我的死讯,他们诅咒了我这么久,终于看到了曙光。
  他们站在高架桥上,像是凝住的雕塑,裹在黑色的大衣里,抓在桥栏上的手指被劲厉的江风吹得发紫,下边江水湍急,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正是一个撕裂伤口,释放苦痛的好天气。
  但我只有我清楚,他们又要白忙活一场,我真想给他们托梦,告诉他们我出了车祸,被撞飞了,大概早就被抛尸荒野,别再管我,让我安静地在土里埋着。
  周遭充斥着发动机的轰鸣和围观者的唏嘘慨叹声。
  警员正在分尸杀人狂指认的抛尸地点进行尸体打捞。
  据犯罪者陈述,死者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白净面皮、清减瘦弱,是个gay,和凶手通过手机软件约了几次炮,一来二去,凶手产生了可以进一步相处,发展关系的想法,于是和死者进行沟通,却被对方大肆嘲笑并果断拒绝,一气之下,将其杀害,分尸后,大概在晚上两点左右,将尸体装入编织袋缠裹严实,绑上水泥墩从高架桥上,抛尸江中。
  细节上这么一分析的确和我出奇吻合。让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神经错乱,不是被车撞死的而是被炮友先奸后杀,剁得身首分离。
  看着他们四个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哭笑不得。
  我不明白,在他们眼里,为什么我就那么肮脏、放荡,好像我连死都不配死得光彩一点。
  四个小时后,一个鼓鼓囊囊的的黑色编制袋被打捞上来,哗哗地地滴水,被水草重重缠缚。
  编制袋打开时,立在周围的队员全都捂住口鼻,弓着身体退开了,离得最近的女法医直接手撑在地上疯狂呕吐起来。
  裴桢被示意可以认领尸体时,两步跨过去,蹲下身,将那一堆泡的肿胀发白,沾着泥沙,已经有些腐烂的残肢细细查看一遍,站起身,摇了摇头。
  裴桢往回没走两步,就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不住地干呕。
  霍玄连忙跑过去,将他搀扶进车里。
  回程时,BOSE顶级车载音响又响起了嘈杂的音乐,开着车的霍玄直接双手脱离方向盘,扯着外套挥舞,其他人东倒西歪,摇晃着脑袋,明明无比清醒,却非要装出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车停在了“池西”地下车库里,音响一关,便陷入死寂。
  覃岁瘫在坐垫上望着裴桢半合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那不是他吗?”
  裴桢缓缓伸出手,痴痴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虎口往上大概两厘米处有一颗小痣,脚踝上有一处被钢筋扎破的伤口,他皮肤很薄,浑身没几两肉,但是关节很粗,活脱脱一个骨架子……”
  他哽咽了一下,抬手将戒指压上了唇瓣“朝昔相处,十五年,怎么可能认错。”

  ☆、第 14 章

  他们四兄弟晚上约在了云生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吃饭,透过环形餐厅内整面的观光窗可以鸟瞰整个华灯绰绰的城市,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铁艺花架上挤满了绚丽的蓝色妖姬,小提琴曲舒缓悠扬。
  几个小时前还在对着腐尸不停作呕,现在居然就有了心情来豪华餐厅吃饕餮大餐,我不得不对裴桢刮目先看,他的心果然是比钢铁还硬、无懈可击。
  裴桢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去借用餐厅厨房。
  其他三人看样子也没心思动那些珍馐,只一个劲儿的灌着烈性伏特加。
  等星子都擦亮了,裴桢才出来。
  他手里推着自己亲手做的提拉米苏蛋糕,铺着巧克力粉,点着小樱桃,面上用果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36。
  原来是给我过生日,然而我没能活到36岁,他承诺我的蛋糕我终究是吃不到。
  裴桢的想法总是那么天马行空,让我琢磨不透。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光影在裴桢脸上轻晃,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睛弯成月牙状。
  裴桢身旁留着一个空位,他手搭在旁边椅背上,身子总往那一侧偏,像是椅子上真坐了一个我似的。
  他习惯性地将一旁的餐巾展开,俯身去铺,看着椅子上空空荡荡,他又收了回去,耐心地叠得整整齐齐。
  他苦笑着摇摇头,执起刀叉,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三人正一脸阴郁地盯着自己,他手都没顿,大方地切割起了牛排
  “你们吃呀,先不等他,他待会儿到了必须自罚一杯,不能再惯他!”
  餐桌上滤去小提琴声,便只剩下咀嚼声。
  “先生打扰了,这是刚才离开的那位客人,吩咐我转交给你的。”一位高鼻深目的外国侍者躬身将一个压花首饰盒递给了裴桢。
  “是何兆!”
  裴桢攥紧首饰盒追了出去,乘另外一部电梯下到一楼,四处张望,灯火辉煌的大厅三三两两的走着贵妇、豪绅,却并不见我,他又扒着旋转玻璃门往外冲,而茫茫夜色中只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闪烁的霓虹。
  裴桢颓丧地坐在了云生大厦底楼大理石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深埋着头,肩旁微颤。
  霍玄他们正好赶了下来,在裴桢身边蹲下围了一圈。
  霍玄抵着裴桢额头,捧着裴桢的脸,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忧
  “兄弟,振作点!先看看小瞎子给你留了什么。”
  裴桢手忙脚乱地将首饰盒打开,盒盖弹开,黑丝绒垫上静静地躺着那枚铂金戒指。
  裴桢笑中带泪,狂喜着点头“是他!是他!至少说明他还好好的!只是不屑见我而已。”
  裴桢伸出手指去拈那枚戒指,绒垫翘起一角,露出下面掖着的一张纸条。
  是一个公墓地址。
  裴桢捂着胸口后仰着倒了下去。
  霍玄一把按住裴桢肩膀,将他的头捞到自己腿上,一边掐人中、虎口,一边劝慰“这戒指不是被小瞎子扔了吗?铁定是哪个龟.孙捡到,糊弄你的!”
  裴桢醒后,强撑着坐起来,嘴唇白中透着紫,他颤颤巍巍地将戒指揣进了胸口内袋里,嘴里小声喃喃着“没什么,总会见到的。”
  一直沉默着呆在一边的覃岁突然扑上来,冲着裴桢太阳穴就是一拳,手臂带风,毫不手软。
  霍玄猛地跳起来,抬脚向覃岁膝盖踢去,将他直接踢得跪趴在台阶上。“你他.妈能不能别雪上加霜!”
  覃岁并不搭理他,直接望着裴桢“你不要动不动就吓人,凭一个戒指就断定墓里是他?他离开时明明好好的!”
  裴桢眼泪一滴滴砸在衣袖上,眼眶和鼻尖都红通通的,说话间止不住地哽咽
  “戒指被他扔了后…我捡了回来。我…把它嵌入了…厉燃送他的银片项链里,因为我看他……看他总带着不离身,我,我很痛苦。
  “不到万不得已,那疯子却不会让他……将项链取下来。”
  我不明白,看裴桢这样子像是真的伤心欲绝,那我活着时,他为什么不肯对我好一点。
  细雨如织,却有微弱的日光穿过茫茫雾气,照在汽车引擎盖上,山谷里荡着回声,湖泊上盘旋着飞鸟,米伦小镇如同裴桢上次造访一样,静谧、空幽。
  悍马车队卷着水汽,向遍栽云杉的山岗驶去。
  我的墓在山的背阴面,与厉燃病房的窗户遥遥相对,好像他早知道自己会疯,会被关进那间透明屋子似的。
  山径崎岖,路上一干人都穿着一身黑,撑着大黑伞,捧着白菊,唯独裴桢抱着一束蝴蝶兰,绚丽的颜色嵌在漫山遍野我看不见的绿中,格外夺目。
  我很惭愧,那一群人,裴桢、霍玄、莫小白……个个都对我恨之入骨,现在死都死了,还要委屈他们来看我。
  不过天高地远,从今以后怕是十年也来不了一次。
  汉白玉墓碑上,我的黑白照片是一张严肃又冷漠的侧脸,白衬衫扣到领口第一颗扣子,眼睫下是浓重的黑影,背景模糊不明。
  我和厉燃没有合照,我自己也不爱拍照,照片应该是厉燃唯一偷拍成功的一张,每一次他一举起相机,我都会慌张躲闪,紧皱眉头,给他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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