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乐融融 (且固而今)

　　祁乐想了想，小小声问道：“在你看来，什么样算是喜欢啊？”
　　他还特意咬重了‘你’的发音，可程希至却把这句话几乎等同于了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句式，以为祁乐说的就是他自己的困惑，他其实没想过祁乐会问得这么直白，心里不禁漏跳了两拍，陡然生出一股连他自己也没料到的期待来，他只想了一会儿便下意识地回答：“一见到他就会开心。”
　　祁乐想，还真是，程希至没有比昨天见到江凛言更开心的时候了。
　　“时刻都想和他在一起。”
　　一谈完事儿就跑去和江凛言吃饭，连一刻都等不了，确实很迫切。
　　“会喜欢和他亲近。”
　　脖子都嘬出印儿了，看得出来确实很喜欢。
　　程希至这几个答案一出，祁乐基本上就确定了他是真的喜欢江凛言，不过从昨天他和江凛言相遇时的态度来看，好像是很长时间没见了吧？所以纵然都隔了这么久，他对白月光的感情还是在隐藏时光中生长？
　　祁乐忍不住就又问了句：“那假如两个人很多年没见了，重逢之后一切都还是可以和原来一样吗？”
　　程希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虽然他和祁乐很多年没见了，可是祁乐对他而言，还依然是当年整日笑着喊他‘希希哥哥’的那个人。
　　岁月流转灰败，唯有他永不褪色。
　　更何况现在两人已经结婚，理应比从前更亲近才对。
　　所以程希至说：“别人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什么都不会变，就算会变，也只会是越来越好。”
　　祁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程希至确实是一个念旧的人，不然也不会碍着他爸妈的面子和他结婚，真是苦了他了。
　　他和江凛言可真是苦命的鸳鸯啊。
　　祁乐看着程希至如此情深不悔的模样，心内有些触动，可他想到程希至死板的性子就又有些恼火，总觉得如果他不出手的话，程希至这辈子可能就会和他将就下去了，那到时候耽误的可能是他们三个人啊。
　　祁乐想想最近听到的原配大战小三、渣男陷害未婚妻等等毁冠裂裳的情节，虽知这应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心内还是不禁抖了三抖……
　　可祁乐又不能直接和程希至说离婚，首先他爸妈就得把他给弄死，其次他知道程希至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其实挺看重他们家人的，要是因为这个和祁乐离婚了，那他心里肯定会觉得对不起祁家人，要是没解释好的话他爸妈心里肯定也会有隔阂，可他爸妈明明这么喜欢程希至，所以如果这么莽撞的话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他也不希望以后就这样和程希至渐渐断了往来。
　　因此祁乐决定，他首先要支持程希至和江凛言勇敢地在一起，不过程希至很可能会碍于现实情况选择和江凛言保持距离，再者江凛言也是学法律的，对于道德和底线方面的问题肯定恪守不渝，而且他们昨晚已经痛斩前缘了都说不定，不过没关系，他会帮程希至挽回的！他一定会为他们助攻的，而且也会默默地来，绝对不为他们增加心理负担。
　　其次他也尽快去找一个真爱吧，要是没有真爱，小可爱也行，这样的话，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分开了，而且这是他们双方的意见，两人各自有了归宿，他爸妈肯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会让程希至从儿婿又做回世侄，那到时候大家就又可以做回兄弟啦！
　　祁乐豁然开朗，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程希至笑了笑：“我知道啦~”
　　他在出门前又回头说了一句：“程希至，我希望你也勇敢一点，坦诚一点，相信你……”祁乐顿了一下，把‘们’字咽了下去，决定还是不说得这么直白，免得程希至不好意思，“以后会很好很好的。”
　　祁乐想，你都有本事随便结婚了，那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去追江凛言呢，勇敢追爱吧希希哥哥！
　　说完就潇洒地转身出了办公室的门，留下程希至一个人怔在座位上。
　　脑子里面反反复复闪现刚才的对话，那些回答他根本没有过多思考，几乎是本能地便脱口而出，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震撼不已，因为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些以前没有正视过的东西，那些东西在这么一个不期然的时刻在他心上攻城略地、扫荡不休，让他连往常习惯了的忽视都难以为继。
　　还有祁乐所说的，勇敢一点？坦诚一点？
　　他不够勇敢？不够坦诚吗？
　　而答案，好像是肯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居然忘记了定发表时间！我可能需要脑白金……





第12章 昔时
　　有人说，一个人毕其一生的努力就是在整合他自童年时代起就已形成的性格*。而生此一世为人，有些东西也是很难甚至无法背弃的，比如血缘、原生家庭、成长环境等等。
　　而程希至长成如今的性格，确确实实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是完全分不开的。
　　他的家庭有些特殊，够不上幸福，也称不上正常，他是在他父母一次浪漫又旖旎的一夜情之后中的奖励，不过那时候他妈妈活得又潇洒又浪荡，都四个月显怀之后才发现自己肚子里揣了个货，后来梅雪吟就去找程希至的爸爸程笃商量——梅雪吟之所以能确定孩子的生父是谁，是因为在她近来的露水情缘当中，只有那一次对方没带套。
　　程笃说，他挺需要一个后代的，正好孩子来了，那就生下来吧。
　　所以梅雪吟就把他生下来了，之后程笃给了梅雪吟一笔钱，而他则把孩子带回了程家，梅雪吟乐得逍遥，欣然同意，而这笔钱也成为了后来梅雪吟做生意的启动资金。
　　程家在南方算是个大家族，不过程笃在家里地位不高，娶了一个也在家里受冷落的世家小姐，而且还生不出孩子。
　　程笃自身能力不行，老太爷本来就不待见他，要是再没有后代的话，他迟早有被程家彻底放弃的一天，那他们一家也就算完了。
　　所以程希至的到来对程笃来说，还算及时。
　　那时候程家曾孙辈的孩子不多，小男孩儿除了程希至之外更是没有，所以程希至刚去的时候很得老太爷欢心，程笃也跟着露了回脸，可惜好景不长，程家其他人看不惯程笃得意忘形，合起伙来联手打压，而程笃妻子也看不惯程希至是私生野子，暗地里到处散播程希至狸猫换太子的谣言，久而久之，真的成了假，假的也成了真，真真假假也就没人在乎了，内忧外患之下，得到个门庭冷落的下场着实不足为奇。
　　程笃被打回原形，看程希至也越发不顺眼起来，越看他就越觉得他是个烧钱货，所以本家的人冷待他们家，他又冷待程希至，一家子人，没一个过得好的。
　　程希至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没有长歪已是不易，哪里还养得出为人称道的性格。
　　而程笃可能是一朝得势复又失势，之后心有不甘，经年累月淤积在心，终于在程希至九岁那年撒手人寰。
　　他大概是临死之前似有所悟，终于想起为程希至做点什么。
　　程笃葬礼后一天，收到程笃消息的梅雪吟来到南方程家，将她这个多年来都不曾过问过的儿子接走，这才免了程希至小小年纪就可能被当家主母扫地出门的窘境。
　　梅雪吟那时候看见瘦得一把骨头的儿子，迟来已久的母爱终于现出真身，在抱着程希至回S市的火车上红了一路的眼眶。
　　可那时候梅雪吟事业刚起步，常常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精力来照顾程希至，在这样僵持了一年之后，她把程希至送到了B市祁家，交由祁贤夫妇代为照看。
　　其实那时候程希至是不想去别人家的，因为他妈妈虽然经常放他一个人在家，可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他妈妈已经是对他最好的人了，不会苛待他，会给他买新衣服新玩具，所以他不太想离开她身边，不过程希至从小就不会也不敢向别人说出自己的诉求，习惯了对别人施予的一切照单全收，所以他一直没有和他妈妈说。
　　程希至跟着梅雪吟抵达祁家的那一天，是冬末初春时一个难得的好日子，金乌高悬，青空飞白浪，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一个全新的、灿烂的开端。
　　程希至的人生也从此，悄然希至矣。
　　梅雪吟牵着他进祁家大宅的时候，祁父祁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祁母见到他的时候高兴坏了，嘴上连连夸着就要来抱他，不过他当时躲开了，程希至少有和人亲密接触，纵然是她妈妈，也只是很少的几次拥抱而已。
　　孙佩玉人很大度，只当他是害羞，也没在意，带着他们就进了院子，没走多远就朝不远处花园里喊了一声：“融融！别玩儿了，你梅姨和希希哥哥来了！”
　　程希至顺着看过去，看见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孩子在花园里玩水，他拿手掌心堵住水管的出口，一绺绺的小水柱就从指缝里蹦出来，洒得他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可他却笑得很开心，大眼睛里满是粼粼的水光，在太阳底下看着尤其耀眼。
　　他听到他妈妈的喊声立刻就关了水，在他妈妈的数落声中跑到了程希至面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脆生生地说：“希希哥哥！你好漂亮，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