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和丈夫是远房亲戚,都姓云,但两人进入了同县的律师事务所才认识,一开始以为只是姓氏相同而已,那个小县城里姓云的不多,但也有好几家,但相恋后走访了亲戚,才发现他们有着一个祖宗,对照族谱算下来,他们两刚好是第四代,在法律上是可以结婚的。
于是结了,却没想到生下的孩子却是有问题的,因此受到了亲戚们的指指点点,渐渐的整个小县都传开了他们生了一个怪胎孩子,男不男,女不女。
2000年的时候虽然中国经济已经上去了,但风气还没有完全开化,也还没有出现金星这类能为双性人做代表的人物,一些东西可以被无限的放大恶意,尤其越是小的地方越是如此,夫妻俩于是毅然带着孩子离开小县城来到陌生的城市发展,断了和家族的联系。
本想着全新的环境能让他们一家生活的和平,没想到小孩子不懂事,自己给暴露了。
好在花家夫妇是个很好的人,并没有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云妈妈也是在观察了一星期才决定让花妈妈检查自己的孩子的。
她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考虑到了今天的一切,自己的孩子需要一个能为他保守住秘密的医生。
花妈妈于是让自己的儿子出去了,她要为云天赐做一些简单的检查。
花年于是走上了阳台,在跳回自己房间之前,他透过透明的落地窗玻璃,看到云天赐也在看着他。
少年躺在床上,眉头很细微的皱着,眼尾带着红,那双清亮的眼睛透着茫然和无助,是花年从未见过的脆弱。
他没有哭,但花年觉得他想哭。
窗帘拉上了,阻隔了他们的对视,在这一刻花年忽然有些后悔了。
他应该陪着他一起穿上卫生巾的。
那不是云天赐的恶趣味,那只是他不安在寻求寄托和陪伴。
而自己没有给到他任何慰藉。
他真不够兄弟。
很快云氏夫妇听到消息后也赶回来了,再接着是他爸,花年便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看着他爸在那儿肃穆的嚼橄榄。
他爸原来抽烟的,认识他妈妈以后戒了,但嘴痒时仍会拿橄榄出来嚼。
而这是他心烦的体现。
“早上你咋不说实话?”花爸爸问着自己的儿子,如果知道云天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就是放老卖家鸽子也要留下来陪他。
事情确实挺大的,学校那块也给两人家长发通知了,还隐晦的表示让他们好好带云天赐去治病。
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有问题了,但好在,他们都以为他只是得了痔疮。
双性人这事,一般人还是想不到的,即便听说过也猜不到身边就有一个。
还是品学兼优、比一般男孩更出色的男孩。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花年低声说道,看老爸这么严肃,搞得他挺紧张的:“但天赐不好意思让你知道。”
他以为老爸要生气,但花爸爸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塞了一颗橄榄进嘴里。
花年也心事重重的保持了沉默,脑袋里都是窗帘拉上前云天赐看他的那一眼。
许久之后,花爸爸终于再次开了口,“老云家不容易,带着孩子背井离乡,天赐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皮了点,但是个好孩子,他身上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让他注定了没办法随意交朋友,以后想找个姑娘接纳他也很难,所以咱们不能再往他心上添堵,你小子不许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明白不?”
“看老爸你说的。”花年不高兴了,正色说道:“我是他兄弟!我和他十二年的情谊在那摆着,我能另眼看他?他云天赐以前是我老大,今后还是我老大,这辈子都是我老大!”
“好!”花爸爸听儿子说了这番话很高兴,有种吾家有儿初成长的感觉,于是拍上他的肩:“不愧是我花建国的儿子!这才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去拿酒来,咱爷俩喝一杯!”
于是等花妈妈回到家,就看到老公和儿子在喝酒,气的她笑了,三两下把面色微红的花年赶楼上去,便在客厅里和老公谈论起来。
花年留了个小心思,躲在二楼偷听,只听他妈妈说道:“云姐已经给天赐向学校那边请了一周的假了,我明天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问题大吗?”花爸爸问道。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估计是他的女性生殖系统发育成熟了,以后大概会和普通小姑娘一样月月来例假,问题是学校和心理这两块……”花妈妈皱眉说着,然后抬头一看,便与蹲在楼梯口旁边的花年对上了视线。
花年一惊,起身跑回房间了,他跑到了阳台,看到对面的房间窗帘已经拉开了,云天赐躺在床上,他妈妈坐在他床边给他削水果,眼眶是红的。
“没事,这又不是病,妈你也太严重了。”云天赐叨咕着他妈妈,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还有些忧愁。
“妈就给你切个水果咋啦?”云妈妈说着,骂着自己儿子:“长大了嫌妈妈烦人了?臭小子……”
她骂着骂着就落泪了,苹果也削不好了,而云天赐急了,连忙起身安慰。
“妈你咋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来个大姨妈吗?搞得和我患了绝症似的……”云天赐劝着他妈妈,然后忽的声音一梗,也哭了。
他不想来什么大姨妈。
他只想做一个正常的男孩。
花年没有再看下去,他坐到了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心里堵的慌。
第5章
***
云天赐被闹钟的声音给惊醒了,但从被窝里坐起身以后立马感觉到下身的不适,于是拉开被子看了看……
有血。
他清醒了一些,然后往旁边挪了挪,想起今天不需要去上学。
应该说这一周他都可以呆在家里休息。
明明才刚开学,又是高二文理分班,第一周可是和新同学打好关系与在班级里建立地位的重要时期,他本来还想当班长来着。
阳台上突然传来了“嘣”的一声,云天赐扭头看过去,便看见花年穿着校服从他的阳台上走了进来。
“呦,哥们。”云天赐坐在床上和他招了招手,少年清俊的脸上挂着浅笑,略显慵懒。
花年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是以往的云天赐,丝毫不见昨天捂着脸在那儿哭的样子,这让他安心了一些。
“我要去上学了。”花年说道,朝他走来:“晚上回来给你带包辣条?”
云天赐喜欢吃辣,尤其爱吃“北京烤鸭”“辣条”这类被大人们认为是垃圾食品的小零食,在他看来玩游戏和看视频时吃一包简直是赛过活神仙,偏偏云妈妈是见一包没收一包,所以云天赐只能买着藏在书包里偷偷吃,家里是没有存货的。
云天赐想了想,说道:“一包方便面、三包辣条和一罐烤肉味薯片。”
方便面压碎了撒上调料包干吃,也是美味佳肴一道。
“你要吃穷我啊?”花年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个月零花钱只剩六百块了。”
两人虽然都生在小富之家,但两家家长给他们的一个月零花钱只有一千块,而这一千块包括在学校的中餐伙食费,对男高中生来说属于够花却不够浪的数额。
“谁让你拿到零花钱立马往游戏里充值了三百。”
“其中199是给你买传说皮肤的!”花年有点儿委屈,他自己都肉痛小钱钱而只买了99元的皮肤呢。
云天赐勾着嘴角扬眉:“老子带你排位开黑,你送520块的皮肤都是赚的。”
花年不跟他犟嘴了,他就是来看看云天赐的情况,他还赶着去上学呢,于是转身要走,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忐忑的问了句:
“老大……你身体怎么样了?”
花年问的有些小心翼翼,怕戳到了云天赐的敏感处。
“身体啊……也就这样吧。”他说完猛地撩开了自己的被子,给花年看床单上那一滩血,在看到小伙伴被红红艳艳的一大块吓的发愣之后,便发出了笑声,犹如恶作剧成功的小屁孩子。
花年见他在那儿嘲笑自己,于是红着脸皱着眉走了。
还能搞怪,看来状况不错。
云天赐想了想,却又叫住了他:“花年!”
爬上阳台的少年回头,只见坐在床上的人温和的看着他,“帮我好好做班长。”
从小到大,云天赐一直是班长,而花年有副班长就做副班长,没副班长就做某某委员。
而两人都知道开学就请假一周的云天赐差不多与班长无缘了。
花年微愣,然后也柔和了目光:“嗯。”
少年蹦回了自己的房间,云天赐隔着玻璃看他背起书包离开,直到小伙伴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他才从床上下来,然后烦恼的盯着被弄脏的床单嘀咕:“这要怎么办啊……”
他一点都不想让妈妈给他洗这玩意,甚至都不想让她看到。
先藏起来吧,然后等从医院回来再抱到卫生间自己洗。
云天赐于是开始捣腾了,但他才刚把被单扯下来,他妈妈就打开了房门,云天赐吓了一大跳,然后把带血的被单紧紧捂在怀里,皱着眉头叨咕他妈妈:“妈!能不能别突然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