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眼中都注满对方的模样,近得将每一处都看得仔细。
比方说姜笑眼角那颗痣,红艳蝴蝶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翩跹,生动美丽,风情万种,可他分明长了一张端正温柔的脸。或是靳寒舟漆黑的瞳孔,又大又圆,长长的眼睫下垂生长,因而他面无表情时,会使他显得了无生气。
但这一瞬,一个两个错愕睁大眼,好似内心深处敞开一扇神秘之门,突如其来闯进千军万马。
直到有人敲门,一切倏然中断。
靳寒舟收回手,沉默坐在沙发上,立如雕像。
姜笑站起,说一句真的便转身出去。
莫名其妙的尴尬弥漫,空气还飘着前一秒的亲密气息,但他们默契选择装作若无其事。
那扇门开得太过突然古怪,姜笑出去了,靳寒舟坐定一阵,猛地抱住脑袋在沙发上翻腾,“怎么回事,要是亲下去他肯定要赶我走,我不要。”
他马上放下手,神经兮兮地咬住手指,“我们是灵魂伴侣,亲个嘴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我们只是从灵魂升华,继而进行肉体交流。”他越说脸色越黑,发现这些邪门歪理根本说不过去,自己都被自己的无耻吓到,突然嚎叫一声,又抱着脑袋扑倒在沙发。
姜笑是不知他在经历什么样的内心谴责。
他自己也被吓一跳。
他站在门外便没再移动,眉间微蹙,略弓身,后背抵住墙,左手撑住右臂,右手中指轻按眼角的红痣——这是他思考的无意识动作。
太近了。
仔细想来,这并非第一次,相见短短几日,他们已经历许多。
刚才言语不妙,气氛不妙,两人关系更不妙。
作为朋友是否太亲近了?
可世上又无人规定朋友间不能相互亲近。
况且靳寒舟这人,姜笑勾了一下唇角,他总大大咧咧,率真随性,像动物那样,比起语言,更擅长用肢体行动表达情感。
兴许只是兴奋过头,这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姜笑放下手,停下思索。
嘭一声,大门关闭。
“哥哥。”十几岁少女今天不再和孪生兄弟作一样打扮,穿上漂亮短裙,安静立在前面,乖巧等待。
姜笑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对这件事,在回来路上,他心里已有打算。
“到这里坐。”茶几上无论何时总在温茶,他慢条斯理倒一杯放到对面,抬眼又看姜喜,语气温和,不动声色,“怎么了?”
姜喜站在原地,眼眸低垂,听见声音,才骤然回神,听话坐在沙发上,双手拘谨搭在大腿上。
她没有抬头,似乎很不习惯坐在哥哥的对面。
这是当然,平时哥哥的左手边才是她的位置,因为左手最贴近心脏。
现在,她心中有鬼,故而生疏。
姜笑体贴打开话题,“听小冬说,你们最近都早出晚归,有没有好好吃饭?”小冬是咖啡厅员工,时常帮忙留意这对双胞胎的动向。
“嗯。”姜喜话不多,安静腼腆。
“那就好。”姜笑又关心地问几句,姜喜都一一回答,得知这对双胞胎在离家时间只是去肯德基霸占人家的位置白坐几个小时,他淡淡微笑抿了一口茶,“阿悦呢,怎么不下来,我让他生气,还没来得及道歉。”
“哥哥……”姜喜嗫嚅,手指揪扯裙摆,“阿悦决定辍学,已经向学校申请。”
说完,她忐忑不安地抬头,但与她想象中不同,哥哥并未脸色大变,不悲不怒,依旧手捧茶杯,端正优雅坐在沙发上,轻吹茶雾,仅仅掀起眼皮,云淡风轻问她:“那你呢?”
姜喜并未因哥哥的淡然而松气,反而越加提心吊胆。
“我……”她不敢直视,“我也是。”
“哦。”
茶水还烫,姜笑无法下口,亦耐心等待,与其静默顽抗,对峙到底。
姜喜等不下去,说:“辍学后,我们打算在店里帮忙。”
“不用了。”
姜喜一愣,姜笑叹一口气,略为遗憾,“正巧我今天多了一个帮手,他很能干,你们再加入,恐怕只是浪费人手。”
“可我们更熟悉业务。”
“业务可以重头开始了解。”
“我们不要钱。”
“他也不要。”姜笑弯着唇,温柔和煦,“抱歉阿喜,我们已经不需要人了。”
姜喜睁大眼,嘴唇张合,所有话语都被堵尽。
姜笑适时给她一条生路:“如果你们想提前打工步入社会,我可以将你们介绍给东街那边的意面店老板,他那里还缺两个帮手,不过那里离家很远,你们恐怕要在那里住宿,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习惯。”
“不过……”他忽然有些为难,“你们年纪太小,不知他愿不愿意冒险雇佣童工。”
无路可走。
姜喜脸上有一瞬茫然,半晌,她困惑纠结又错愕,“哥哥,为什么你不阻止?”
姜笑叹气,“你们自己想好的事情,我无权阻止,只要是你们下好的决定,无论是辍学还是什么,将纸拿过来,我就为你们签名。”
“可是……”姜喜总觉有哪里不对劲,但看着哥哥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讪讪然,留下一句再想想,落荒而逃。
姜笑放下茶杯,疲倦瘫在沙发上,揉捏眉间。
直到旁边忽然一沉,沙发下陷,一具炽热的身体靠过来,肩膀抵住肩膀,很亲近。在他的左手位置,据说那里离心脏很近。
姜笑睁眼一瞥,靳寒舟沉默坐在旁边,似乎正在神游天外。
真像一只猫。
不知不觉就缠过来,也不吭声,静静陪伴。
“我是个坏人。”姜笑似笑非笑地自嘲,“他们心疼我,想要为我减轻负担,甘愿放弃前途,我却丝毫不领情,做得太决绝,怕他们反抗,做得太温柔,怕他们不明白,只好假意光明伟正地将他们推开,真虚伪。”
靳寒舟抱腿蜷缩,下巴搁在膝盖上。
“你是不是很累?”他侧过头,直勾勾注视。
“是有一点,我不会带孩子。”姜笑整个人摊开,全身松懈,毫无形象。
“那你靠在我肩膀上。”靳寒舟放下腿,调整坐姿,端正立着,拍拍自己的肩膀。
“你在安慰我?”他失笑。
“是。”靳寒舟大方承认。
姜笑亦不忸怩,额头抵住他的肩,忍不住闷笑:“你的肩膀好硬。”
靳寒舟耳根泛红,粗声粗气:“那又能怎么样,男人的骨架就是这样,难道你的是软的?”
姜笑忽然不作声了,他小心低头看去,却见他已经阖上双眼,呼吸逐渐平缓。
怎么睡得这么快?他一阵纳闷。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了,竟然还好声好气地告诉她你未成年,离开学校也捞不到好处,如果是我,才不跟他们废话,不听话先揍一顿再说,还是不肯听话就扭断手脚关到笼子里去,说到底,究竟是谁不领情,难道他们以为每天起得比鸡早去开店是很好玩的事情,做哥哥真麻烦。”
他叽叽咕咕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怕扰人睡觉。
最后,压抑着澎湃翻涌的心情说:“他们根本不懂珍惜你,如果我是你弟弟,一定对你很好。”
——他以为声音小到自己才能听见。
岂料身边人忽然细细颤抖,靳寒舟面色大变,“原来你醒着!”
姜笑肩膀抖动,忍住笑坐直,“有你这么可爱的弟弟,那我肯定天天都很开心。”
“你——”靳寒舟蓦地站起,面红耳赤,“你又说我可爱!我再也不要理你!”
说完就气冲冲溜回房间,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害羞。
客厅里又只剩姜笑一人。
但这一回更是他清朗又欢悦的笑声。。
第018章
靳寒舟房间待了一阵,吃饭时间又自动出来。
姜笑早已将饭菜做好,端端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灯光明亮,面庞似染了柔光,温柔抬眸,“再不出来,饭菜就要凉了。”
靳寒舟坐定,目光在餐桌一飘,五道菜,该有都有,边沿也已摆好碗筷。
“你怎么不叫我出来帮忙?”他闷闷不乐。
姜笑将报纸放到一边,似笑非笑,“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谁会真正和你生气。”靳寒舟一眼看见另外多出的两副碗筷和空着的位置,立即恶声恶气,“那两个小鬼怎么还没下来,你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难道还有脸要人等。”
时钟滴答响。
姜笑看一眼,起身盛饭,“时间到,他们不吃就不管了。”
靳寒舟拦住他,“别动,我来帮你,分工合作,吃得香。”
“哪里来的道理?”
“自己编的。”
“有创意。”
姜笑坐在凳子上等待,一桌好菜,只有两人在用,灯光寂寥,靳寒舟极不熟练地用勺子盛饭,一看便知平时不做这种事,拿碗姿势十分不自然,屡屡被热饭烫到手指,又不甘心抿唇皱眉,誓要抗争到底。
或许是因为只在姜笑一人面前,他终于脱下那件宽大外套,瘦高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家具的影子交错,又与姜笑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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