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橙见状,抬手挡住额头,丢死人了:“等等,哪来的这么多人?!”
应阎宇端起架子,没什么表情地跟大家点了个头,随后才小声解释:“初赛只选一百人,如果我们这边有十个,或者二十个人入围,那么......决赛就轻松了。”
他顿了顿,抬手虚揽着温橙往外走。
“当然,别人也可以这么做。”
山间的淤泥已成半干,一脚上去,全黏在鞋底,每一步都被拖累得绵长而沉重。
“橙橙,”应阎宇看向他,眼里的所有情绪都压在了底,只剩面上的满心欢喜,“只要你说,想要,我就去拿第一名。”
只要你说想要。
温橙想起当初去王朋家时,应阎宇也是这么问的,问他想不想要车,他说想,小孩就立马蹲在他身前,要背他。
只要他开了口,无论以哪种方式,应阎宇都会做到。
“我不需要第一名。”温橙又不傻,他心里明白,这次要不是有小孩在,他大概是栽这儿了。
这种沉于暗底的比赛,远比他能想到的要更加残酷、现实。
可他有万能的小蝌蚪来救他。
那应阎宇当年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才几岁?他又是怎么熬出来的?
温橙沉默了。
他回身看了眼一直护在身后的手,然后牵住了。
应阎宇像是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变化,就美滋滋地回握住了。
“我不需要第一名,”温橙重复强调了一遍,“早上没有告诉你,是我错了,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本来打算赶紧比完,和你一起回家的......”
温橙叹了口气。
“毕竟我之前还教训过你,叫你不准参加这种狗屁比赛,结果转眼自己就去了......”
“恩恩,懂的,臭爱面子不要命。”应阎宇接话。
温橙立马横了他一眼。
“所以你想要什么?”应阎宇真正在意的,是这个,他不相信温橙是因为钱才去的。
温橙用力握着下不停挠他手心的狗爪子,想了想,心里倏地一轻,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咳,是应该先给你介绍一下,你未来的公公婆婆。”
“......诶!应哥!”胡三正跟身边的兄弟吹牛,余光瞧见走在前面的人跌了一下。
“没事!”应阎宇在石头上刮了刮鞋底的青苔,脸色忽明忽暗的,“为什么是公公婆婆,怎么不是岳父岳母。”
“哦,那就什么都不是吧。”温橙冷漠道。
“......”应阎宇瘪了瘪嘴,“好,公公婆婆,他们会不会打死我?”
温橙闻言一愣,这他还真不知道。
“估计不会,你们应该见不上面。”
☆、NO.32
雨过天晴之后,日头渐斜,白矿山上也挂起了一轮圆月。
杂碎的脚步声中,应阎宇静静听着温橙轻描淡写地提及过去。
而胡三他们始终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跟在后面打手电,一路下来,都没人敢去招惹。
“对了,这小崽子要怎么收拾?”胡三他们人手五面旗帜,保准能晋级了。
“扔山口,别让他进决赛。”应阎宇拿走小孩手里的“田”字旗,递给温橙。
温橙数了数,包括他在内,一共有十三个人。
这样一来,决赛就容易了。
然而应阎宇很快就否定了他的想法:“唐羽的人,”他扫过山下或蹲或坐的一伙人,“他的人占了十分之二,比我们多。”
他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嘴。
“唐羽是谁?”温橙问。
“他是第一批带头组织跑野的人,他之前还想招我进组,我给推了,”应阎宇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像是没有发现目标,又转向温橙,“他手下的人,都是专业级。”
温橙“恩”了声,在对面的人堆里瞧见了之前那个壮汉,他头上缠着绷带,眼角还残留有血污,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应阎宇。
温橙厌恶地皱起了眉,侧身一站,把小孩挡住,回视着他,比口型道:“傻.逼,滚。”
壮汉耸肩笑了笑,冲他竖了根中指。
温橙直接无视了,他正要拉着人走,应阎宇却突然俯在他耳边,低声说:“其实我刚刚可以杀了他的。”
温橙一眼横过去。
“但我怕你生气,所以就忍了,如果他还来招惹你,那决赛的时候,我......啊!”
应阎宇捂着后脑勺,望向温橙,无辜地眨了眨眼。
胡三搁旁边瞧见了,连忙给他应哥护面子:“打是亲,骂是爱,大家见怪不怪,哈哈哈。”
“是是是。”
兄弟们面上应和着,可看见两大男人“打情骂俏”还是太过别扭,纷纷别开了眼。
此时的山脚又搭起了四五个小窝棚,沿路挂着电线灯泡,引来成群飞虫盘绕在下。
棚子里面分别坐着一个人,正在记录入围选手。
温橙被应阎宇带到其中一间,就进去坐了一会儿。
那人连纸笔都没有,仅是打量了他一圈,又问了问名字,就挥手让走了。
温橙出去时,还有些怔愣:“这就好了?”
应阎宇笑着点头,摸了摸他嘴角的伤:“他们只需要用脑子记下你的相貌特征和名字。书面的记录容易泄露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温橙不得不承认,这比赛办得出奇认真,可再认真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我当初参加,就是想找点意义,活着意义,或者死去意义。”应阎宇哈了口气,在温度偏低的山夜中,形成一道白雾,让人感受到他的体.内的热气。
“结果什么都没有,越来越迷茫,然后......我遇到了你。”
温橙指尖一麻,低头看路,走得极其认真。
说真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照理说,不应该被小他十三岁的应阎宇压住,可理想总是和现实背道而驰。
他他他妈被压得死死的。
小孩随便一句不经意的表白,就让他老脸发红,特没出息。
“我们......”应阎宇和他站在窝棚外的路灯下,“在一起了吗?”
啪。
温橙一巴掌扇过去,已经来不及停了。
应阎宇就这么捂着脸,呆迷呆愣地看着他:“咋咋咋的了,还还还......不能在一起?”
他想着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这回连家底都交代清楚了,怎么还不行呢?
温橙尴尬地伸出手。
应阎宇低头一看。
一只死蚊子,还流着他的血。
“这时候还有蚊子啊。”应阎宇说完,抹了把脸,两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咳,你们干嘛呢?”胡三从另一个窝棚里出来,面上有些不自然。
应阎宇跟他熟,一眼就发现了端倪:“你紧张什么?”
“啊?”胡三糊弄道,“没啊。”
应阎宇挑了挑眉,视线从上而下,最后停在了他紧握着的手机上。
“怎么了啊?”胡三干笑着咽了口唾沫。
应阎宇正要开口,温橙却叫他走了。
“现在赶回去还能陪阿婆过中秋。”
“那好。”
应阎宇转身时,瞥见温橙脸上未消的青淤,他似乎故意用额发遮挡过,耷拉下发丝虚掩着伤痕。
应阎宇抬手,把碎发撩到耳后,像自虐般仔细看着。
这些伤,都是因为他。
“别看了,”温橙拿下他的手,“先回家。”
“恩。”应阎宇用下巴蹭了蹭对方额角的伤,嘴角的笑意刚才拉起,又凝住了。
温橙察觉不对,跟着他的视线,回身看了过去。
是之前抢了他旗帜的小孩,他正抱腿坐在一个窝棚外,比赛结束了也没走。
“是在等人?”温橙见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有些奇怪,不像啊。
“大概是没地儿去,”胡三哼了哼,“这种会咬人的狗崽子,谁要啊。”
他们距离不远。
那小孩听见他们的话,偷偷抬眼瞟了一下。
这一眼。
让温橙呼吸猛顿,连忙拉住了应阎宇的手。
“怎么了,”应阎宇用力回握,声音却很轻柔,“橙橙?”
温橙紧紧盯着他,没吭声。
太像了。
刚刚那个眼神,他在应阎宇身上也见过,只是当时看不懂,如今却恍然悟到了。
无助而迷茫,甚至带着卑微的期盼,却连自己在期盼什么都不知道。
“小宇啊......”温橙这声喊得颇为语重心长。
应阎宇却听得脸色发黑,他一直不愿把年龄差的事放上台面,所以对双方的“爱称”尤为在意,更何况这种叫孙子一样的语气......
“小橙啊,”他故意把嗓音压得沙哑,像个半百老人,“你说。”
温橙刚要正经起来,又被他这么插科打诨过去了,心里憋了大堆的话,找不着出口。
他想了想,又觉得算了。
两个大男人,整天把承诺情.爱挂嘴上是有些腻歪了。
反正未来还长,到底好不好,日后就知道了。
“以后我疼你。”温橙说完也不听对方的回复,径自朝那小孩走去。
应阎宇嘴里一甜,还没咽下心里,就像被抢了地盘的小狼狗一样,噌的竖起尾巴,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