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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 (西西弗斯。)


路浔没说话,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难怪赛斯很少会进那个房间,要么站在门口,要么把他押到其它屋子里去。

路浔重新靠回去,白深低头看了看他,用袖子轻轻擦他的嘴和手背。
充气艇飞快地向下漂流了一段距离,在一个房屋稀疏的小镇前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u⊙!





第79章 79
他们三个人在当地小镇的一户人家歇一晚上,本来留在这里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白深不忍心让路浔继续奔波下去。他现在的状态,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可能都不大好。

雾姐和老原一起带领了一批深海的人和枯叶蝶的人,加上有白桦和高山在,办理接下来的任务应该不成问题。况且自从白深退隐深海之后,这也不是他该参与的事情了。

洗漱完之后,白深和路浔两个人坐在房间里,无言地相对看着。

“坐到床上,”白深轻声说,“把衣服脱了。”
“嗯?”路浔看了他一眼,犹疑地问出口,“……这……里?”
“不是,”白深笑了,“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路浔没有接着说话,也没有动。
白深也只好不说话,静默地等待着,就像他曾经对待每一位病人一样。

良久,路浔才低着头,伸手去解衣服的扣子,一边解开一边沉声开口:“肖枭他……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了,从见到白深的第一眼开始就想问出口,他怕自己不知道,却又怕自己知道什么。

他非常、非常害怕,得到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在那天他仔细看过肖枭身上的伤势,确定的确伤得很严重。再加上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枯叶蝶的人赶来时,肯定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机。

路浔现在最关心的不是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怎么样,而是他想知道,肖枭还活着,哪怕变成了一个智力只相当于三岁小孩儿的傻逼,只要还活着,就好。

“没有生命危险,”白深说,“李恪昨晚和我通了电话,说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想看看他。”路浔松了一口气,解完所有纽扣,脱下了上衣,接着指了指白深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他上半身伤痕累累,血痕和淤青到处都是,看得白深一阵揪心。

“我给你检查完了再看好不好?”白深接过他脱下的衣服,放在了床头柜上。
路浔不听他的话,摇头:“我要看看他,就现在。”

这时候,他们兄弟俩应该笑嘻嘻地互怼两句,骂得赛斯想见阎王老子来疏解他们心里的愤懑,然后相约赶快回去喝酒快活三天三夜。

白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还没有醒。”
路浔眼里的光又倏然暗淡下去。

没有醒?这都大半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醒?既然没有醒过来,为什么不待在重症监护室,而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拼命抑制自己不要接着想下去,害怕想不通,更害怕想通了。

“他现在还在昏迷中,”白深靠他坐近了一些,说,“不久就会醒过来的,很快。”
“不久是多久?”路浔心灰意冷地低着头,明显情绪已经濒临崩溃,“有人昏迷三个月,有人三年、二十年,还有人一辈子……”

他说着,双手插进头发里,接着下移捂住了大半张脸。
“路浔,”白深轻声唤他,一遍一遍没完没了一样地叫他,像在教小朋友写作业,“看着我,抬头,看着我。”

路浔愣了愣,从掌心里抬起头望向白深沉静的眼眸,脸上有横七竖八的泪痕。
“不要太悲观,一切都会好的。”白深挨着他坐过去,伸手把他揽在怀里,顺手扯过旁边的被子把他包裹住。

“你要是难过,可以在我面前哭,我的怀抱随时为你准备好。可是在流眼泪之前,先想一想,是不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白深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轻轻说着,“首先,很多事情都可以挽救。其次,就算很多事情在你面前,已经到了不幸得无法挽救的地步,你都要知道,我会和你一起承担一切。”

“我会一直在你身旁。和你一起分担所有的事情,”白深再次强调了一次,“不要难过,有我在。”
白深希望他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想到有一个人会始终在他身旁,心里能多一点慰藉。

“等我们回国之后,再去看望他,好不好?那时候说不定他已经醒过来了,”白深说着,打开被子露出了路浔那个触目惊心的身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我要给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现在就需要处理的紧急情况。”

路浔点了点头。
白深用柚子轻轻擦掉了他脸上的水渍,接着手指抚上了他的肌肤。

冬天太冷,虽然房间里有壁炉,但没穿衣服还是冷得慌。路浔的皮肤冰冰凉凉的,白深摸着想给他揉一揉。

“这里疼不疼?”白深按了按他后肩的一个淤青。
“这些都是皮肉伤,看个屁。”路浔瞥了他一眼。

白深啧了一声,使劲按住一个血痕,路浔立即惊呼了一声,像被屁蹦了似的跳到床头。
“过来,”白深叹了口气,“就算里面没问题,外面也得上药。”

路浔乖乖挪着屁股回去,背对着他小声嘀咕:“咱们这么久没见,你都不说点儿骚话的吗?”
“文人墨客不说骚话。”白深打开了药箱,一边淡然平静地说道。
路浔很是质疑地啧啧了两声。

“我给你写了一首诗,”白深抹了药的手指抚上他冰冷的肌肤,“综合考虑了你的中文水平。”
“我听听呢。”路浔说。
白深顿了顿,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念出口。

☆☆

我喜欢雨天
和你肩靠肩
撑同一把伞

我喜欢晴天
和你晒太阳
一杯柠檬酸

我喜欢阴天
和你说说话
看入你的眼

我喜欢白天
光和色和你
都近在眼前

我喜欢夜晚
沉静的呼吸
拥着你入眠

我喜欢所有
只要前提是
有你在身边

☆☆


路浔听完了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诗集里要是都是这样的诗,能卖出去吗?”
“不能,”白深诚实地回答,“那是小学生的水平。”

“可是我很感动啊,”路浔说,“文字能够调动人的情绪,不就是好的文字吗?”
白深笑了笑:“算是吧。”

“擦完了吗?”路浔问。
“差不多了,”白深说,“有些地方可能要绑绷带。”

“抱。”路浔说。
“不可以,”白深双臂比成一个“X”的形状,“你浑身是药,我才不想碰你。”
路浔很不满地啧了一声,小声叽叽咕咕地说:“我喜欢夜晚什么呼吸什么拥着你入眠,狗屁。”

白深叹了一口气,给他绑好绷带,一把拉进怀里,像给小白金顺毛摸似的抓抓他的头发。

“我今晚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拥着我入眠好不好?”路浔的手扯了扯白深的衬衫,“我怕我醒过来了,你是假的,我还在那个小房间里面,自己抱着自己。”

“不是假的,”白深轻声哄他,“我就在这里。”
路浔没应声,脑袋埋在他脖颈上,呼吸着衣料的舒缓的味道。
给我一整个拥抱,好让我不至于太潦倒。

这一夜,白深就如他所说的,紧紧拥着路浔入眠,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需要这样的紧贴胸膛的厚实感。
但其实整整一晚上,他们都睡得不好,山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枪声,河水冲刷着岩石的发泄一般的咆哮,让他们心里都不安宁。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白深在深夜突然说,“我只想你。”
“是情话吗?”路浔轻声问,灼热的呼吸喷在白深的肩头。

“是海子的诗。”白深说。
路浔没有说话,白深也沉默着。

虽然白深老是嘲笑路浔中文差这件事,但他却莫名觉得路浔其实什么都懂得。就像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被说出口的诗,他可能没太明白,但个中情绪,已经体会到了。

“以后你转做幕后吧,”白深说得很坦诚,“你需要时间治疗,我说过,一切都会好的,但前提是你得付出时间去让它变好。Pains, gains.你学了那么多年语言,应该比我更能体会这个道理。”

路浔安静地听着,莫名其妙地问他道:“将来,你以前的那些故事,会和我讲吗?”
“嗯?”白深一头雾水。

“你被训练的那些日子。”路浔说。
“会,”白深回答,“你经历过的那些,会和我讲吗?”
“会。”路浔说。

白深轻轻拍他的背,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入睡。

他猛然想起赛斯取下口罩的那张脸,想起十几年前无心见过的黑白照片,想起白桦口中提到的受害者。
这些,路浔需不需要知道?

白深把他抱紧了些,凑近低头吻住他,在紊乱的呼吸中恍惚地闭上眼。

不要了,不需要了。他的受伤的小鹿,需要一段安稳平和的时间去度过所有劫难。那些伤人的真相,他不想知道了,也希望路浔永远不要知道,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也不需要知道。

他相信自己和信息打交道这么多年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些,能够保证路浔对这件事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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