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墨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就给他买条项链,买金的!
这往后又过了好几天,吴墨看天气不热,就一个人出门,悄悄去了趟市区。
他对金银珠宝不懂行,只认得商场柜台的那些算好的货色,又听柜姐夸得神乎其神,就花两万块买下了一条金链子。
回去的路上吴墨欣喜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岑筝收到这条项链时得多开心的模样。
自从岑筝出了院,就没怎么再见他笑过,尽管出院前岑筝再三保证过不会再自杀了,但吴墨一直都很担心他会不会以后又寻短见。
岑筝以前也时不时流露出厌世的情绪,不过心情好时笑容也是真的灿烂,吴墨就没太在意。哪想到上次趁自己出去捕鱼时,岑筝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直接就打算一了百了,这让吴墨惊慌之余也有许多挫败——原来自己在岑筝心里,也不是太值得留恋的。
眼看很快就要到岑筝十九岁生日了,吴墨之前答应过他,要为他点燃九十九支摆成爱心型的烟花。
不过这个承诺已经被岑筝忘记了,那么自己就更应该精心准备一番,给他的惊喜。
吴墨把买好的烟花藏在出租屋外的墙角,避免阳光暴晒,就算下雨也能靠房檐遮挡。
岑筝这几天都没兴趣关注吴墨又捣鼓什么,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依然拿着纸笔练字。
现在的笔迹跟原主已经有八九分像了,足够以假乱真。
于是他找出一张全新的纸,在左上角端端正正写下三个字:致吴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到了岑筝的生日。
吴墨做好早餐就出门了,他去了那片荒废的庄稼地,象牙镇只有这个地方足够宽敞,适合燃放烟花。
他将一大捆烟花棒放地上摊开,数出九十九支放到一边,然后开始一根一根地把它们插进土中,摆出了一个硕大的桃心。
把这个步骤做完,剩下的就是难点了。
烟花棒燃放的时间都不长,要是逐根点燃,根本没办法营造出浪漫震撼的效果。所以只能把它们的顶端用一根引线连接,到时候自己站在中间,找好位置再点火。
吴墨研究好后,开始拿细绳,从第一根开始小心翼翼地系好。这样同样的工作要重复九十九次,他耐心地从早上忙活到了中午。
这附近除了火车,鲜少有人路过,吴墨在烟花旁边撑起了一把硕大的太阳伞才离开,打算等晚上再带岑筝过来。
吴墨半路买了肉和虾,回家放厨房里,还来不及洗,他想先去把生日礼物送给岑筝。
敲了两下卧室门,没人回应,吴墨当岑筝还在睡懒觉,就拿着金项链推门进去,准备放在枕头旁。
然而一开门,根本不见岑筝人影。
被子叠得很整齐,牡丹花盛开的床单上只有一封雪白的信。
吴墨走过去把那封信展开,几秒过后,那条沉甸甸的金链子就从他掌心滑落,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嘭——”
岑筝歪着脑袋打盹,一不小心又撞上了玻璃。
他眯着眼睛打哈欠,随手掀开窗帘,看外面的风景。长途巴士还在快速行驶,邻座几个乘客大声聊天,其中有人随口一提“快到火车站了”。
岑筝这才心神松弛下来。
他查了好几天的火车票和飞机航班,再考虑长途巴士的发车时间,发现最方便离开这个小县城的日子就是今天。
由于大巴的发车频率和吴墨的作息规律有重合,岑筝原以为今天没法顺利跑路了,没想到吴墨今早出门极早,恰好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为离开做准备。
可惜他没有单独坐长途车的经验,早上买票浪费时间太长,又等错了车站,导致没赶上最早的那一辆,因此下午的火车也要重新考虑班次。
前几日他写好了一封告别信,临出门前,把它放在了床的正中央。
但愿吴墨能早点看见……
岑筝望着窗外一排排飞速掠过的白杨树,思绪飘散,大脑放空。
傍晚随便吃了几口面包,然后就等火车进站。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为了省钱买的硬座,靠窗,坐下没多久,岑筝就被车厢里的空气闷得有些头疼。
还好这里距离目的地只需要半小时,忍忍就过去了。
路上又会再经过一次象牙镇,眼前的景色不少都是岑筝眼熟的,看腻了就收回视线,戴上一次性口罩,闭目养神。
过了几分钟,对面座位的小孩子开始吵闹了,家长也不管教,任由他拍打火车窗户。
岑筝听见那孩子口齿不清地大声说:“樱花!樱花!”
他下意识睁开眼,朝窗外望去——
眼前依然是一片广阔而荒芜的土地,哪有什么樱……
忽然,岑筝眼里闪过一丝明晃晃的光,定睛一看,远处居然有个人影!
那人双手握着燃放的烟花棒,冲火车这边摇臂挥舞。
“……”还是个很熟悉的人影。
岑筝懵了一下,尴尬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平地上的那人不仅手里高举着烟花,很快还跟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奔跑了起来!那人修长有力的双腿前后交换频率极快,在人眼的视觉暂留现象下犹如踩着风火轮,正以迅猛之势在旷野上平移。
岑筝眼皮狂跳。他觉得,倘若现在把车窗抬起,没准都能听见那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
此时的吴墨眼中含泪,努力向前奔跑,他一边挥舞着烟花仙女棒,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
“岑筝!岑筝!你若执意要走,我不强行挽留!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这真挚而悲怆的声音没多久就消散在空气里,无法再继续向前传达。
火车沿着轨道机械地向前驶去,直到最后一节车厢也渐渐消失在了男人的视线里,他才慢慢地停下脚步。
余晖将尽,残阳如血。枯黄杂草,随风摇曳。
吴墨中午看完岑筝的信后,就一直在这片荒地上等着。整个下午,旁边的铁道上路过一班又一班的火车,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哪节车厢里坐着岑筝。
于是,他只能在每次有火车经过的时候,高高地举起仙女棒,尽自己最大努力挥着手臂,在空中勾勒出最美的弧度。
他答应过岑筝,要在生日这天燃放九十九支烟花。这个诺言就算被忘记也没关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火车也难追,他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烟花星星点点的火光洒在空中,却又转瞬即逝。正宛如他们两人的爱情,绚烂而短暂。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月光下,形单影只的男人正悲伤地自言自语:“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眼泪的人,而是……含着眼泪奔跑的人。”
他抹抹眼角,哀叹一声:“唉,跑得我腿疼。”
强者的体力也是有限的,吴墨挥舞烟花追了一下午火车,自然四肢酸痛,连开手机直播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跟魔拍平台签了约,如果缺了今天的直播时长,就拿不到这个月的全勤奖励。吴墨只好随便把手机架在地上,自己坐在出租屋门口的台阶前,有气无力地向观众打招呼:“大家晚上好,今天我给兄弟姐妹们直播放烟花……”
原本为岑筝准备的生日烟花已经快被吴墨放干净了,现在也就还剩了那么四五支,被他拿在手里,不疾不徐地点燃,然后冲着镜头垂头丧气地晃悠。
经常看皇甫墨直播的观众很容易就发现,他今天的状态和往日截然不同。皇甫墨向来都是雷打不动地精神抖擞,怎么今天一副病恹恹的状态?
有不少人关心地问候他,吴墨心不在焉地看进去,过了半晌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在观众面前这么丧气,这未免也太不敬业了。
他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尽可能缓和自己现在的情绪。
“来,朋友们!我今天给大家表演秒喝啤酒!”他努力挤出笑容,“喝醉了酒,我谁都不服,就扶墙!哈哈哈……”
吴墨讪笑着,把四个玻璃瓶整齐排列到地上,拿起第一瓶,“啵”地一声,直接用牙咬开了盖子。
他没再说任何废话,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只需十几秒的时间,这杯酒就见了底。
长舒一口气后,吴墨又拎起了第二瓶。这次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瓶盖咬下来,喝酒的速度也比之前慢了一些。直播间的观众早就察觉出他今天心情糟糕,大家都劝他停下来别喝了,但吴墨光顾着借酒消愁,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等到第三瓶喝了一半,吴墨感觉到胃口有点火烧似的难受了,这才犹豫着停了下来。
[老e]:兄弟,你这是失恋了吗?
[悠悠要睡觉]:墨少今天有一种忧郁美感,像王子。
[甜总宇宙最美]:━墨少вμ哭,詀唭淶擼-
陌生人们的关怀隔着屏幕传达过来,吴墨看着那些文字感觉到人间可贵的温暖。
他苦笑着摆摆手,道:“没什么,男人嘛,总是要失恋的。”
话毕,他眉眼的笑意褪去,只留下满目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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