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坐下,大佬让人给他上了碗粥,自己慢条斯理地给鱼挑刺。
大佬吃饱时,下属还在吃,尽量不发出声响。
他是粗人,第一次跟大佬吃饭时,上不了台面。
后来他再跟大佬吃饭,就注意控制自己。
他也奇怪,他为什么能在大佬的事上,这么敏感,只凭大佬的一言一行,都能猜出些许心思。
大佬放下碗,拿温热的湿毛巾擦拭自己的手指:“京佑,下个礼拜我要去香港一趟。”
下属忙放下碗,咽了嘴里的粥,一抹嘴:“我马上去定票。”
大佬抬手一压:“周同会陪我去,你留下来和沈青尧看着公司。”
下属一怔,这是第一次他没能陪大佬随行。
周同是今年才开始替大佬办事的,也不知怎么的,大佬特别信任周同。
他见过对方一次,是位笑面虎,让下属很不喜欢,第一眼就反感。
下属没有多说,只道好,然后安安静静退了下去。
在公司见到沈青尧时,他将下属上上下下一看,轻笑道:“失宠了?”
下属面不改色:“闭嘴。”
沈青尧啧啧地看着下属,也懒得理他,去处理事情了。
下属一个人留在大佬那空荡的办公室,拳头却慢慢攥了起来。
他知道他心里有头困兽,他一直努力不让那玩意出来,他怕伤了大佬。
他走到了大佬的书桌上,手指贪恋地摸过大佬随手搁在桌上的手玩,低声而深情地喊出他的名字:“谢随。”
《大佬》08
大佬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的货船被对家盯上了,满船的货,价值上亿。
因此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场枪战,下属中弹两颗,死了三十二人,成功把货船保了下来。
等大佬回来时,下属已经从医院出去,回家住了。
下属跟着大佬几年,钱也赚了不少,但他还是住在当年做小混混的出租屋里。
左邻右舍没几个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的,邻居大伯还想介绍姑娘给他。
家里停水,下属抄着个毛巾,准备去街头的澡堂搓一发,在医院治疗的那段时间,他都快臭了。
下属穿着件泛白老头衫,短裤,人字拖,一出巷子口,就撞见了大佬的车。
大佬将车窗降下,视线从里面探了出来。
下属局促地将毛巾从肩上取了下来,也不知道该挡哪,他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邋遢的。
周同和大佬坐在同一排,跟着大佬一起看他,脸上是笑,可那笑实在让人不舒服。
大佬同样在看他,脸色不变,甚至没说话,只将视线从他身上抽了回来,留下一句,晚点到公司,就让司机开车。
车子扬长而去,下属踩着人字拖去了澡堂,冲了个澡。
他身上的缝合线没拆,狰狞的要命。
期间接到了沈青尧电话,问他大佬有没有过去看他,下属说有,沈青尧笑得八卦:“他有怜惜你吗?”
下属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答:“没有,他留下一句让我去公司,就走了。”
甚至没有问他的伤,什么都没有。
沈青尧安静了,下属见他没话说,就把电话挂了。
稍晚他收拾妥帖,就去公司。
他不是不疼,只是比较能忍,大佬没回来,他又中弹住院,难稳人心。
他那么早出院,不过是为了替大佬稳住大局,可是又换来了什么……
下属猛地一回神,惊觉自己竟然生出了怨念。
他将手压在自己胸口,默念几遍当初进帮的誓言,最后定下心神,去了公司。
公司里,前台来了位新人,男生,眉清目秀,莽撞得很。
下属没带卡,让人给自己刷卡进去,这人还碰到他的伤,让他面色铁青。
跟在他身边的人一下恼了,要去推那男生,下属抬手一拦,他没功夫把时间耗在这里,大佬还在等他。
到了办公室,大佬却不在,周同坐在大佬的位置上,玩着大佬的笔。
下属表情一下变了,眼带狠厉:“谁让你坐在这位置上的。”
他上前对周同动起了手,周同也毫不客气反击,几招之下,下属的伤口就裂了。
然后他就听见杯子摔碎的声音,他回头,发现大佬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地上一地瓷杯碎片:“在公司闹成这样,很好看?”
周同一下推开了下属,下属腰撞在桌上,伤口一下渗出血来,他眼里有着痛色,嘴唇也发白颤抖。
这时他又听见:“滚出去。”
下属看了大佬一眼,眼神跟受伤的狼似的,他垂下头,用手按着后腰的伤口,步履蹒跚要走。
这时大佬又道:“周同,你出去,京佑留下。”
《大佬》09
大佬话音刚落,周同脸色就青了,他刮了下属一眼,出了办公室。
下属垂头退了几步,他感觉手上湿哒哒的,可能是沾了血。
血的味道很腥,没一会就扩散了。
大佬走到下属身边,将人手拉开了一看,眼神微冷:“伤成这样,还敢打架?”
下属抿紧嘴,不吭声。
大佬坐上椅子,按下电话,叫私人医生过来。
他们走这条道的,很多伤都不能过明路。
除非伤得重了,要不然还是找自己的医生处理。
下属抬眼:“我没事,船上那些货,我……”他本意是要报告那些货都还安好,他拼了命护下来的。
不料大佬挥挥手,并不想听:“我知道,沈青尧都说了。”
下属闭嘴了,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就像被主人踢了一脚的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尾巴夹在肚子上,眼神哀哀的,还不敢叫。
大佬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抬手让下属过去。
下属刚在大佬身边站定,衣服就被人掀了上去,露出鲜血淋漓,崩裂的伤口。
这一看,饶是大佬,也脸色微变:“刚才撞到的?”
下属不言,大佬冷哼:“蠢东西。”说罢他用手帕捂在了下属腰上,一脸烦躁道:“一会医生处理好了,你回家休息一个月,养好伤再来。”
这话让下属脸色大变,当即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下属看着大佬:“我不用休息一个月,这点小伤……”
大佬:“这点小伤?你伤成这样,还能做什么?”
下属不可置信地看着大佬,喃喃道:“我可以跟着你,我……”
大佬不耐烦听,但也知道下属得哄着来,他伸手捧住下属的脸:“我知道你守下那批货辛苦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城西那套别墅,你不是很喜欢吗?”
下属将脸从大佬手里挣了出来,他眼圈泛红:“您是觉得,我现在不中用,不配跟着您了,是吗?”
他垂着眼,看不见大佬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那你说说看,你现在这样,能为我做什么。”
下属抬眼:“周同比我好,是吗?”
大佬面无表情:“是。”
下属猛地起身:“我知道了!”
大佬喝道:“站住!”
下属停了脚步,整个人绷得像断弦的弓,微微颤抖着。
大佬慢声道:“我让你走了吗?”
下属恼怒地盯着大佬,拳头捏得很紧。
大佬看了他有一阵:“不服气?”
下属生硬道:“没有。”
老大转着手上的戒指:“过来。”
下属只能过去,他感觉到大佬的手探入他的衣服,轻轻压在他的伤口上:“周同是周同,你是你,何必生气。”
下属不说话,他听见大佬叹了口气:“你说除了你敢在我面前闹脾气,我不罚,要是别人,早就废了。我对你如何,你能不知道?”
伴着大佬的话,下属慢慢松开了身体,他整个人又软了下来,蹲在了大佬的膝前,轻声道:“我知道,我错了。”
《大佬》10
下属好好地回家躺了一个月,直到伤口愈合。
期间大佬电话来过一次,送来衣服一套,因为下属有套在雨中淋废了。
沈青尧来看过他,在他小破屋里啧啧转了半天。
下属捏着啤酒,看球赛,沈青尧对那些不感兴趣,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我说,你这是失宠了?”
下属不搭理沈青尧,这混蛋一天天废话多。
沈青尧将身子压在下属身上:“我说你啊,老大的心思,你比谁都明白,又比谁都蠢。”
下属饮完手中啤酒,捏得扁扁的:“你来做什么?”
沈青尧看了下属一眼:“想没想过,出来单干啊?”
下属眼神一厉,当下给了沈青尧一拳,从沙发垫下掏出枪,对准了倒在沙发上的沈青尧。
沈青尧举起双手,混不吝道:“何必发火,我又没让你背叛老大,我只是说,出去单干而已。”
下属枪口牢牢对准了沈青尧:“出去单干,和背叛有什么区别。”
沈青尧用手指轻轻抵开枪口,细长眉眼也染上了冷色:“你想做他一辈子的狗,我可不想。”
下属把枪顶到了沈青尧额头上:“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沈青尧一脸悲悯地看着他:“你以为老大为什么到哪都带着周同,因为周同比咱们聪明,办事更好,为老大赚了不少钱。”
下属不为所动,沈青尧叹息道:“你不在这一个月,周同已经顶替了你的位置,不出意外,他还要再带出一个人,来顶替我的位置。”
狡兔死,走狗烹。
陪着皇帝打江山的将军,有几个落得到好。
更别提你京佑,你对老大那些心思,谁看不出来。
你现在对老大还有用,他自然不会动你,要是你没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