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 (魏慎)

　　船老大被玉茗湛的话呛得脸色红红黑黑煞是难看，然而却不敢反驳。
　　玉响眼看玉茗湛越说越过分，慌忙拿了块西瓜递过去：“茗湛！茗湛！”
　　玉茗湛闻声狠狠瞪了船老大一眼，回头看着玉响，面色到底缓和了下来：“嗯？响子？”
　　玉响慌忙见西瓜递到他唇边：“吃块西瓜消消火。”
　　玉茗湛下意识的张开嘴咬了一口。
　　“好吃不？挺甜的！”玉响问。
　　玉茗湛接过去啃了两口，犀利的眼角余光扫过船老大，船老大一惊立刻掉头出了船舱。玉茗湛这才回头又把西瓜还给玉响：“你明明知道我不爱吃这个，全是水，就是稍微甜了一点。与其吃这个我还不如喝白糖水呢！”
　　玉响接过来两三口给啃了干净，看着玉茗湛笑道：“刚才做什么那么生气？你看你把人吓得！”


第三十九章
　　“有些人，不知好歹。你越跟他客气，他越喜欢给你找不自在。对付这种人不狠怎么成？”玉茗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玉响。
　　玉响下意识的就想说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但是心思绝对不会坏道哪去。然而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他不想让玉茗湛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玉茗湛弹了一下玉响的眉心：“你不赞同我的话？”
　　玉响有些失神的看着玉茗湛还未收回的手，他突然觉得玉茗湛的手真好看，像玉雕一样匀称修长又不失力度。他双手握住玉茗湛的手，捏了捏，又放在唇边亲了亲。
　　玉茗湛愣了一下，继而似乎很开心的带着笑意温声继续说：“你不赞同也没关系，你按你自己的意思的去做就好。我会尽量配合你的，玉响。”
　　玉响受到感染声音也不自觉得温和了几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因为下雨的关系，整座东山都消失在了烟雾里。船行了很久，直到快要靠岸时，山才若隐若现的出现，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一片墨色，看起来像极了玉茗湛晕染的水墨画。
　　下船之前玉响拿雨衣把玉茗湛裹好，又在他头上撑了把伞。
　　玉茗湛被裹得闷燥不耐烦，但最终却并没说什么。
　　两人站在船上，远远便见玉老夫人和五嫂撑着把伞站在码头上，拼命的向他们招手，雨水浸湿了她们的大半身衣服。
　　一脚踩在东山码头的青石板上，玉响心里瞬间觉得异常踏实。看着踩着雨水匆忙迎上来的两位老太太，看着他们滴着水滴的头发，玉响不自觉得眼眶有些发烫心里有些心疼。
　　“外婆，您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不让您过来接的吗？瞧您，浑身都湿透了！”玉茗湛慌忙脱下身上的雨衣往玉老夫人身上裹。
　　玉老夫人再三推脱不得，终于还是穿上了。拉着外孙的手上上下下将人仔细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确定玉茗湛安好无损并且似乎比离家那会还健壮了，这才放下心来：“你没到我心里也不踏实，在家坐不住所以就过来了。”
　　说着她一手牵着玉茗湛，转身另一手拉住玉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走，咱们先回家，有话回头慢慢说！”
　　玉响的眼眶瞬间又红了，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家的感觉。他以前住在姑姑家的时候，即使出门做工半年才来，家里也不曾有人像这样来迎过他一次。
　　玉响不自觉得就将手里的伞又往老夫人头顶上移了移，转头对玉茗湛道：“茗湛，你好好打着伞，别淋了雨！”
　　玉茗湛不耐烦的挥了两下伞：“这种无孔不入的东西，伞哪里能挡得住？反正都要湿的，废那么多事做什么？”
　　玉响按住玉老夫人要脱雨衣的手，伸长手臂将伞罩在玉茗湛和玉老夫人两人的头上，自己淋着雨却也觉得无所谓：“别淋了头就好！”
　　玉茗湛看着玉响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却拼命护住他们祖孙两的样子，便心疼了，用自己的伞将玉响的推回去：“你遮好你自己吧！我给外婆撑伞就好！”
　　五嫂打着伞跟在后面笑：“你们也别推了，车不就在那边吗？再走两步就到了。家里我让老钱煮了姜茶，回头你们每人喝上一碗再洗个澡，我保管你们哪个都不会感冒！”
　　回到家里，玉茗湛和玉响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喝着姜茶，和老夫人五嫂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老太太乐呵呵的看着面前这俩孩子，对五嫂说：“我就是什么都不做，天天就看着我这俩孙子，我这心里就觉得特别舒坦！”
　　五嫂爽朗的哈哈大笑：“可不是嘛！别说您了，就是我看着这俩孩子坐在这我也觉得心里头高兴！”说着又回头对玉茗湛和玉响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要回来这俩天，老夫人连觉都睡不好，天天就巴望着你们俩回来。”
　　虽然知道玉老夫人惦记的其实是玉茗湛，把他顺上不过是客套，不过玉响还是觉得心里暖呼呼的有些感动，笑道：“那不是没办法嘛！茗湛也天天惦记着老夫人呢！不过他工作和学习实在太忙了，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这好不容易才抽出空回来。”
　　玉老夫人满脸慈爱的看着玉茗湛，继而又对着玉响温声道：“我得谢谢你！茗湛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多亏你把他照顾得好！我把他托付给你，果然没错！”
　　玉响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做！在S市好多事情都不懂，说起来还是茗湛照顾我多！”
　　“行了！行了！你们就都别客气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自家人照顾自家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五嫂大声笑道。
　　老夫人和玉响也跟着笑了起来。
　　玉茗湛抱着兔子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就是！不然我还得感谢外婆和五嫂帮我把馒头照顾得这么好！”
　　玉响接过那皮毛莹润的兔子摸了摸，又掂了掂，笑道：“好像确实又重了不少。”
　　“那是自然的！”玉茗湛给抱了回去，捂在怀里摸它两个耳朵，“你瞧它都胖成圆球了，能不重吗？”
　　五嫂估量了一下时间，起身说：“该到晚饭时间了，我去厨房看看！”
　　“我也去！”玉响慌忙起身跟出去。
　　难得玉茗湛并没拦着，玉老夫人看着外孙懒散的斜靠在沙发里，目光追着玉响的背影离开，脸上带着笑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兔子，不禁也跟着笑了：“就那么喜欢？”
　　“我小时候就喜欢，您不是知道的吗？”玉茗湛回眸看着外祖母不紧不慢的道。
　　玉老夫人叹了口气：“那时我要是知道你是那种喜欢，说什么我也不叫你跟他一起玩了。”
　　玉茗湛一下笑开了：“我那时也不知道我对他就是那种喜欢啊！”
　　“罢了罢了！”玉老夫人摆摆手，有几分认命的意味，“我只问你，你爸那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玉茗湛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摸着兔子的手指也停顿了下来。
　　“你年纪还小，如果现在就落得不孝的骂名，对你将来终究是无益的。所以这事……”
　　“外婆。”玉茗湛轻声打断玉老夫人，“这事我有分寸。”
　　玉老夫人看着玉茗湛冷淡如水的表情，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只叹了口气。
　　玉老夫人对玉茗湛的疼爱全体现在餐桌上。那满满的一大桌菜，一样一样全是最新鲜最好的，全是玉茗湛爱吃的。
　　对此玉响心里一点意见都没有。一方面他不挑食，玉茗湛爱吃的他基本也爱吃，另一方面看着玉茗湛吃得开心，玉响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玉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玉响熟练的把鸡肉块上的皮剥了把肉夹给玉茗湛，河虾也一只一只的剥好放在玉茗湛的盘子里，鱼腹下最好的那块肉一半夹给玉茗湛一半夹到她碗里。玉老夫人越看越欣慰，越看越感叹玉响真是个好孩子，难怪玉茗湛会那么喜欢。
　　叹了口气，玉老夫人夹了块鸭肉放到玉响碗里：“别只顾着我们，你也吃！在外面不比家里，趁着在家多吃点！”
　　玉响听着暖心，连连点头：“哎！”
　　晚上玉茗湛和玉响还是住在玉茗湛之前的房间。听说几天前老夫人就吩咐五嫂把房间收拾好了，房间里除了多了两盆开的正旺的牡丹，其他的一如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就连棉被都暖洋洋的，透着股阳光的味道。
　　玉响穿着拖鞋睡衣走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传来的虫鸣声，觉得浑身特别放松自在。
　　“你怎么还抱着兔子？放回笼子里吧？该睡觉了！”玉响坐到床上，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玉茗湛抱着兔子玩得不亦乐乎，提醒道。
　　这只兔子长得又白又胖，皮毛还泛着珍珠般莹润光泽，一双红眼睛在灯光下像红宝石般耀眼，也难怪玉茗湛会如此喜欢。
　　玉响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玉响。”玉茗湛突然抬头眸色温柔的看着玉响轻声换道。
　　玉响下意识的抬起头。
　　“如果我们俩有个孩子，我肯定会非常疼他宠他，我会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玉茗湛认真的说。
　　玉响动作一顿，不过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他从未想过孩子这个问题，也从未想过只要和玉茗湛在一起，他和玉茗湛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此时玉茗湛突然提起，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