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丈夫和儿子走进来,梅塞苔丝竟然像一个小女孩般笑了起来,“爱德蒙没事了是不是?我都听说了,法官大人宣布他无罪啦,他是自由的了!”
弗尔南多只觉得一股怒气上涌,跟阿尔贝离开法庭时候那些意味不明的视线和阿尔瓦的警告全都被他记了起来,“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大踏步地走向梅塞苔丝,生平第一次这样重地对梅塞苔丝说话。
阿尔贝将门带上,自己点燃了周围的几盏灯,不慎明亮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打出深深浅浅的阴影。没有阻拦弗尔南多的发作,阿尔贝只觉得今天所经历了一切之后的疲惫像是山一般向他压过来。
“你怎么可能这样对我,你早就知道那个人是爱德蒙了是不是?你早就跟她密谋好了是不是?”弗尔南多几乎要失去理智了,梅塞苔丝是他敬爱至极的妻子,他确实做过很多对不起很多人的事,可是从始至终,他对于梅塞苔丝都是掏心掏肺想要对她好的。
无论是当初在对方最崩溃时候的陪伴,还是娶她为妻之后的努力,弗尔南多欺骗过很多人,也背叛过很多人,但是梅塞苔丝是他从不曾想要伤害的最后一个人,甚至排在他的继承人前面。所以梅塞苔丝不愿意参加交际他不在乎,梅塞苔丝喜欢缅怀过去他容忍,甚至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梅塞苔丝对他不会是像对那个爱德蒙一样铭心刻骨的爱恋他也不会去计较。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梅塞苔丝知情的情况下,她会跟外人一起勾结去陷害自己,毁了整个家,难道她不明白所有的事情在揭穿之后弗尔南多会付出的代价,甚至他们的儿子可能付出的一切么?!
弗尔南多想不明白,他也不想去明白,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娇美,而且因为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变得越加美丽的应该是自己妻子的女人,他只想要亲手撕碎她,“为什么!”弗尔南多咆哮,“你为什么如此狠心,你难道不知道帮助那个人毁掉的是你的丈夫和儿子的一生么?!我什么地方让你如此厌恶,让你居然帮着外人伤害自己人?!”
弗尔南多的狰狞和大力摇晃终于让梅塞苔丝有些清醒了,经历了这样的一整天,梅塞苔丝的神智本来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弗尔南多回来的第一时间询问爱德蒙的情况。只是还没等她开始感到愧疚,弗尔南多下面的指责就出来了,本来就是今天刚刚听海蒂说了当年的背叛之后无处发作的梅塞苔丝也同样爆发了,“你的任何一点,弗尔南多,无论是你当初对爱德蒙的陷害,还是对你的曾经恩主的忘恩负义,最让人发指的,是你居然把海蒂那么个小姑娘跟她的母亲一起卖成了奴隶!你还算是个人么,你所做的事情只让我们为你而感到羞耻,羞耻你懂么?!”高高地昂着自己的下巴,梅塞苔丝像是手握长矛的雅典娜。
“羞耻?”弗尔南多不知道怎么笑了起来,“你同意嫁给我并不是我逼迫你的吧?当初举行婚礼的那间教堂,也是经过你的同意的吧?”他的脸涨得通红,“你来到巴黎之后从来没有吃过苦,别人称呼你‘伯爵夫人’,难道你从来都不明白你这样受人尊敬的生活究竟来自于谁的馈赠?!”
弗尔南多越说越大声,“我带你来到巴黎,我带进住进大房子,为你安排好一切。我没有情人,全心全意地爱戴你,作为一位丈夫,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最好,你现在跟我谈羞耻,我在你这里到底哪一点应该觉得羞耻?!”
弗尔南多的爆发显然不在梅塞苔丝的预料之内,她第一次看着对自己大吼的丈夫,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不是这样的,要不是你当初的陷害,我早就嫁给爱德蒙,”说道这里,梅塞苔丝似乎找到了支点,“是的,从一开始整件事情就是错的!我是被欺骗的!一想到过去几十年我都活在谎言之中,无论是你对我的谎言还是你曾经对你的恩主的谎言,每一样都让我觉得恶心!”梅塞苔丝一边说,一边想起爱德蒙看向自己的冰冷的眼光,不,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她最爱的人,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她?哦,爱德蒙不是不能理解她,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嫁给了当初陷害他的人。梅塞苔丝这样想着,看向弗尔南多的眼神更加仇恨了。
“哈哈。”弗尔南多突然笑了起来,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他一边笑,一边不可抑止地俯下了身,真的,从她当初嫁给他,并没有拒绝他在同一间教堂举行婚礼的提议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个女人归根结底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父亲,你吓到母亲了。”阿尔贝像个幽灵一样惨白,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将弗尔南多安置在扶手椅里。梅塞苔丝像是刚刚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存在,想到她说出来的话都被阿尔贝听到了她就有些羞赧,不过她马上又抬起了头,她就是这样的,也便没什么需要掩饰的。
“在您责怪父亲之前,母亲,您所做的,都是您自愿的选择。”阿尔贝本来不想搀和在他的父母之间,在他看来,无论当年的对错,事实是他们后来结婚了,然后明天要面对基督山伯爵一家的审判,除了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和具体的应对,阿尔贝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谈论的。
只是阿尔贝的想法明显不是梅塞苔丝和弗尔南多的想法,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扯清楚当年的事情反而是极为重要的。所以阿尔贝也不得不从这里开始,否则...他看了看周围的狼藉,他恐怕明天不能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基督山伯爵家了,而无论那个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阿尔贝都不能允许自己邋遢地出现在那栋房子里。
这无关于尊严,只是荣誉。
“您自愿选择成为父亲的妻子,自愿选择来到巴黎,选择成为一位贵妇人,当然,”阿尔贝提高了声音,“也是您自愿选择再次跟基督山伯爵阁下联系,将我跟父亲抛在一边的。”他没等梅塞苔丝解释就直接说了下去,“别否认,我亲爱的母亲,我曾亲耳听到您跟基督山伯爵小姐的一场谈话,您亲口对她承认您仍旧愿意跟基督山伯爵发展某种关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梅塞苔丝的脸因为羞愧变得通红,虽然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承认过,但是她的心里多少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再这样一种场合,被自己的儿子当着自己的丈夫的面揭出来,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难堪。
“当您‘要求’父亲帮助基督山伯爵阁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阿尔贝像是完全没听到,“我那时只是知道您曾经是基督山伯爵阁下的未婚妻,出于道义,我同样请求了父亲对于基督山伯爵阁下的帮助,只是我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并不是你的错。”弗尔南多顾不上自己的伤心,他脱口而出宽慰的话,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的继承人。
他想要把手放在阿尔贝的小臂上,可惜被后者躲过了,“我本以为这不过是以前的一些简单的关系,可是我错了,”阿尔贝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弗尔南多,“陷害、背叛、投机取巧,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您曾教导我不要去做的。我不想相信基督山伯爵和基督山伯爵小姐所描述的那个人真的是您,可惜我不能对自己说谎。”他说的很慢,像是思考了很久,“我爱您,一如既往,您赐予了我生命并提供给了我良好的教育,我感激这一点,并且永远不会忘记。”
弗尔南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可是您所做的事情也同样跟我所受的教育相违背,上帝教导我们,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阿尔贝最后这段话很平静,“大概我的出生就是为了来了解您们之间几十年前的恩怨的了,我是您的儿子,我自愿为您承担您曾经做过的一切。”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第一次转向梅塞苔丝,“还有您,我的母亲,我尊敬你,爱戴您,可是我还是想说,您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但是您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妻子。在神坛前的宣誓,您没有做到哪怕一点。”说完,他不等弗尔南多和梅塞苔丝反馈什么就行了一个礼,“今天我已经经历了很多了,希望您不介意我的提前离开,晚安。”
阿尔贝转身向门口走去,在打开门离开之前,他最后对梅塞苔丝说了一句话,“最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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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码字的麦子...阿尔贝其实,o(︶︿︶)o 唉
☆、127·弗尔南多之死
在上帝以及众位见证人之前,我自愿嫁给弗尔南多作为我的丈夫。从现在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永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