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的脸霎时变成了和头发一样的灰白色。
而另一边,周瑾放缓了声线:“我猜中控室的保安肯定试过了一次,那么你还有两次机会,否则只能找人来暴力破门了——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沈沛终于明白,对方那种莫名其妙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这不是盲目自大,而是稳操胜券的狂傲。
“你想好……怎么审判罪恶了么?”
……
“沈沛?沈沛!”
沈沛猛然间惊醒,他花了两个深呼吸的时间调整好情绪,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又是那个隐忍冷静的沈顾问。
——市局的增援到了。
“孙副,做好破门的准备吧。”
孙昭宇自从挂电话之后就没闲过,从车库顺了辆不知道主人是谁的自行车,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总算挤到了Y大。猝不及防听到这句,他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盛……盛景在里面?”
吴越注意到匆匆赶来的警察,顿时找到了救星,快步迎上来:“警察同志,这个……中控室安全门……”
沈沛:“电话给我。”
吴越愣了下,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个人比他到的还早,也不着急,往那一站就知道打电话。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也是Y大的学生,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如此。
“给他。”孙昭宇跟着重复了一遍。
孙昭宇毕竟穿着警服,再温润的眉眼也显得威慑力十足。吴越知道这是市局的人,二话不说立马照做。
电话那头的保安听出这边换了人,出于对警方的信任,他压下了先前的惊慌失措:“警察同志,您看……”
“还有两次机会,是吗?”沈沛问。
“啊?是是……”
沈沛微微偏过头,却是对还在通话中的周瑾说:“不就是赌约吗?我接受。”
……
“你办过不少案子,应该知道,有种人天生就有感情缺陷,他们缺乏最基本的共情能力,体会不了别人想要表达的情绪,不管是文学作品还是现实生活,他们都是情感世界的弃儿。”方泽翊慢条斯理地抠出手机电池,有些讶异地扬了扬手机壳,“盛警官,你不拦我?”
盛景冷冷道:“反正都是市局统一配备,你拆了我正好申请换新的。”
他完全没有夺回手机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和歇斯底里,倒让方泽翊很是意外。
“我当然知道,说白了就是天生冷血,很符合不少杀人犯的特质。”听他这么说,盛景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你是想说,你也是其中之一?”
方泽翊不答反问:“知道我们为什么叫落潮吗?”
——潮落之后,还剩下什么?
盛景突然明白了起名者的用意——涨潮时水平面上升,海水暂时侵占了部分陆地,而潮落之后,海水退去,只留下了搁浅的海洋生物。它们被大海蒙骗,误以为这里也是栖息之地,结果转瞬间就被遗弃在岸边,等待死亡。
“我从小就是个异类,对各种事务都提不起来兴趣,也不爱说话,大人都担心我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周围同龄人不少是没错,但是盛警官你也懂,小孩子嘛,最喜欢孤立我这种异类了。后来我就学乖了,我学会了把自己伪装得和他们一样,成天拉帮结派,咋咋呼呼,让个人的愚蠢彻底无可救药。”方泽翊嗤笑,“就连喜欢摇滚都是我装出来的——没办法,我必须找个感兴趣的东西,要不然他们又要说我孤僻。说真的,我都讨厌这样的我——不想听别人议论,就压抑自己的真面目的我。”
“后来周瑾找到了我,问我要不要加入落潮,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文艺复兴的那群哲学家提倡人权,说什么人生而平等,然后制订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律保障它。可事实呢?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不管是我这种的天生冷血,还是潘振远那样有精神障碍的,依旧找不到立足之地。”
“我们是被困在浅滩上的游鱼,不搞出点事来,谁知道我们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哪个水坑里?”
☆、落潮(二十一)
盛景瞳孔里倒映着火光,他大半个身子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看上去再放松不过,肌肉却暗暗绷紧了。
“你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他说,“多蹦达几下,搞点事出来,然后让我们人民公仆的节假日年年泡汤,你就有立足之地了吗?”
方泽翊:“我本来也没奢求过——”
“想报复社会是吧,”盛景挺身,利用身高给自己的气势白白涨了一大截,“你觉得怎样才算得上是报复社会?像现在这样放把火?搞几出杀人案吓唬吓唬你认为愚蠢至极的市民?还是你打算玩票大的,多挖掘人性中恶的一方面,从此改行当心理学家?”他轻笑一声,尾音在舌尖打了个弯,让人想听不出来这是反话都难,“想法不错,要不要我夸夸你啊?”
“是不是觉得地球上七十亿人都对不起你们?那潘振远明明和你们是一类人,为什么他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加入你们?——再说,在你们找上他之前,他过得很好。”
不管罗平章性格有多复杂,他都是真心想要帮助潘振远的。
但罗平章毕业后,潘振远的父母强行把他送到了医院……
——不对。还是时间问题。
短短一瞬盛景已经将之前的怀疑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面上却不露分毫,自然而然地转过话题:“你们注意到潘振远,是因为看到了陈默那份病历吧?”
陈默为什么会死,他大概明白了。
所谓窃听器自始至终就是个障眼法。那份病历,早在很早之前、落潮刚刚建立时就被人拿到了。周瑾照着病历,完美地找到了他想要的目标。
这么一来,陈默也被拖了进去——他有没有参与其中?犯罪组织的人要杀他,究竟是担心他无意中发现真相,还是事成之后的过河拆桥?
……
“很好。你的赌注是什么?”
“我的命。”沈沛平静地说,“要是我没能救出来他,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昭宇,然后从楼顶跳下去。”
周瑾惋惜道:“陆先生的命在我们这里可是很值钱呢,起码要带六个零。”
沈沛没接他的话茬:“要是你输了,敢不敢出来见我一面?——我知道你在。”
周瑾无声地笑了。
“行吧,”他说,“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我身上有枪。”
守在中控室的保安还在等沈沛的指令,后者这番话却把他彻底绕晕了。他当然不懂沈沛与周瑾之间的那点破事,只能堪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这是拿命去赌博?!
他还没来得劝阻,就听见那头的警官问他:“密码是几位数?”
“六位……”
沈沛收回了落在安全门上的目光,将注意力拉回五年前与现在极其相似的一幕上。
他记得那天中午张科兴硬叫他出去,拉着几个狐朋狗友,灌了他不少酒。等到他昏昏沉沉地回到东关巷时,迎接他的是浸染了半边天的火光。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进去的,也忘了席卷过来的火舌与胳膊上钻心的疼痛。他恍若身在地狱,忍受的高温和剧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来晚了一步,就什么都不剩了。
——自此之后,他再不碰酒。
“你是个非常自负的人,尤其在和我们的对峙上。你觉得我是你的手下败将,只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当然,我还活着很让你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而已。你从来都没有把警方放到一个能让你平视的高度上,所以尽管你很清楚这可能会暴露东关巷纵火案的真相,你还是选择了纵火。”沈沛语速飞快,像是早就打好了草稿一般,“你想告诉我,就算让当年的事在我眼前重演一遍,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周瑾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在表示赞许。
“可是太多的自负往往会演化成自卑。”沈沛轻轻呼出一口气,语调平稳,“我没如你所想死在五年前,这让你害怕了,所以你才这么执着于旧账。你自导自演了一起东关巷纵火案的翻版,不仅是为了刺激我,同时也有提醒你自己的成分在吧?——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无足为惧。”
保安稀里糊涂地听他说完了这么一大长串,禁不住好奇心大起,可还没等他细细理清现场版的警匪大片,对方就回到了正题。
“密码六位是吗?试试这个。”
他开口说出了一串数字,眼底划过一道极为复杂的神色。
——那是正版纵火案的具体日期。
你不是千方百计想联系到旧案上吗?那好,与其等到被逼至死路无处可退,倒不如由我来主动揭开。
“再帮我跟你们老板转告一句,清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而且这次,我不再是一个人。
沈沛这么想着,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目光锁定了百米之外的灌木丛。
在他身边,苏澄涵已经带着市局的大队人马到了现场,开始进行有条不紊的搜索。交警大队的工作也展现出了卓越的成效,消防车的警笛由远至近,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耳膜,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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