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糖 (上穹)

　　“李盐”符垣望向唐宁，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从没见过哪个男孩子哭得这么克制，克制之下是无穷的悲伤。
　　李盐的鼻子和脸都哭红了，他微微张开嘴，费了好大的劲才磕磕绊绊地说出两个字——“糖，糖”，李盐泪眼婆娑地望向唐宁和符垣，仿佛一个任性、被娇纵的幼稚孩童找到了依靠，断断续续说出完整的句子:“糖……我要糖，咳……我想吃糖。”
　　李盐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只要满足他了，他的情绪应该就能平静下来。符垣赶紧跑到KTV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里买糖，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口味和颜色的糖果，以防万一，符垣把每一种糖果都买了一些，付了钱之后，又飞一般地回到包厢。他回去时，李盐还在抹眼泪，符垣轻轻抽出李盐手里的酒瓶，将装满糖果的袋子放到李盐怀里，哄道:“这里面全是糖，哪种口味都有。”
　　李盐哆嗦着手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白色奶糖，剥开包装纸，含在嘴里。当甜味在口中化开，李盐甜蜜蜜地笑了，忽而又感到悲伤不已，眼里的情感十分复杂，他再次撑不住了，捂住脸，失声痛哭。唐宁轻轻抚摸着李盐的背部以安抚他，符垣道:“怎么办？”唐宁摇摇头，糖他也如愿吃了，再哭，就真的没办法了。
　　符垣沉默了一会儿，说:“应该憋了很久了，宣泄一下也好。”
　　一个小时过去，哭声渐渐停息，李盐仿佛被卸去全身精力，困得不行，他合上双眼，进入睡梦中。至此，唐宁和符垣才算放下心，唐宁让李盐靠在沙发上好好休息，转头一脸担忧地对符垣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难过的样子。”
　　“他会没事的。”
　　早上十点，唐宁的手机响了，她迷迷糊糊地摸出兜里的手机:“喂”
　　“还睡觉呢？”
　　唐宁揉了揉眼睛，含糊地答应道:“嗯。”
　　“生日快乐啊！”
　　“今天没上班吗？”
　　“今天休息。”
　　“哦。”
　　“你先睡嘛，我挂了。”
　　“嗯，我一哈打给你。”
　　挂掉妈妈的电话，唐宁稍缓一会儿，去厕所洗了一把脸，再回到包厢时，符垣和颜爽已经醒了，颜爽正在揉太阳穴，头痛得不行。
　　唐宁看了一眼李盐，他还在睡觉，呼吸很浅，睡得并不踏实。符垣说了一句“我先去结账”就出去了，颜爽说:“啊，头痛死了!”
　　“待会儿吃过饭回宿舍再睡一会儿吧。”
　　颜爽点头道:“嗯。”
　　唐宁叫醒李盐，对他说:“李盐，我们得走了，时间到了。”
　　“哦。”
　　“你先去洗脸。”
　　“嗯。”
　　李盐慢吞吞往厕所去，唐宁拿起沙发上的糖果往书包里放，颜爽见了，问:“你们什么时候买的糖？”
　　“半夜。”
　　“怎么买这么多糖？疯了吗？”
　　“你快去洗脸吧！”
　　在一家小餐馆吃完饭回学校的路上，唐宁和颜爽在前面聊天，符垣和他们并排走着，李盐掉在队尾，沿河慢走。唐宁一直都在注意李盐的情况，起初还想让他自己放松一下，但是后来越来越担心他，和符垣聊天也是心不在焉的，唐宁说:“你们先走着，我等李盐。”符垣点头，和颜爽继续走，唐宁则留下来等李盐。等李盐跟上来，唐宁特别留意到李盐那双明亮却忧郁的眼睛，她说:“昨天晚上，你哭得很厉害。”
　　“我哭了？”李盐连错愕也十分无力。
　　“你忘了”
　　“不记得。我有说什么吗？”
　　“你说你想吃糖，然后符垣就去给你买了一大袋糖。”
　　李盐微怔，然后轻轻一笑，嗤笑道:“糖啊。”
　　“能说说怎么了吗？”
　　“显然，不行。”
　　唐宁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李盐笑了笑，伸手搭在她肩上，说:“不用担心，哭也哭过了，我马上就好起来了。”
　　“要是有事，别一个人憋着。”
　　“嗯，别把昨晚的事说出去。”
　　“好，我的小祖宗。”
　　“你现在和符垣是怎么回事？”
　　“嗯，还在进一步了解中。”
　　“行，慢慢了解。一定要搞清楚最喜欢的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傻逼。”
　　前面，颜爽转头喊道:“你两个走快点，是乌龟嘛，走恁个慢!”
　　李盐与唐宁非常默契地不予理会，李盐说:“那些糖，我没吃完吧？”
　　“没有。”
　　“待会儿回去，能把那袋糖给我吗？”
　　“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糖了？”
　　“就暑假开始的吧，呵，离了糖就活不了的样子。”李盐又恢复往日笑眯眯的样子，说:“我希望有一天，我中意的那一颗糖能齁死我。”
　　“我天，到底是谁这么了不起，把你祸害得不浅啊！”
　　“My sweetheart!”
　　“啧啧啧!”
　　通过学校大门，李盐和颜爽困得不行，颜爽打了两个哈欠，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赶紧回去睡觉。”李盐点点头，赶紧往宿舍走。唐宁正要往宿舍走，符垣拽了拽唐宁的衣角，道:“我有话和你说。”
　　唐宁跟他沿另一条路走了上去，气氛微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会儿，颜爽悄悄扭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万分复杂，而后走进宿舍。到达篮球场，符垣忽然说:“唐宁，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啊？”
　　“我喜欢上你了。”
　　“哦。”唐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回过神来，唐宁的心里已经炸开无数烟花了，她激动地说:“可以!”
　　符垣牵起唐宁的手，惊喜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唐宁笑道:“从今以后，你怕是要让女生们失望了。”
　　“只要不让你失望就行。”
　　“哈哈，那你可得加油了!”
　　“我保证。”
　　符垣把唐宁送到女生宿舍门口，说:“你也回去睡一会觉，晚上见。”
　　“嗯。”
　　

　　☆、冬夏

　　拿完成绩单，李盐、符垣和唐宁走出教室，颜爽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雪，雪花还在不停地飘洒，三个人商量着去吃哪里火锅，李盐全程没有参与他们的计划，到校门口时，他说:“你们去吃吧，我要早点回家。”
　　“慌什么”颜爽一把搂住他，大有要绑着他去的意味，李盐撇开他的手，说:“真不去了，我妈在家煮了很多好吃的，等着我呢！”
　　“去去去，回家使劲吃，吃成猪来见我们才好！”
　　“掰了掰了!”
　　李盐挥挥手，朝停靠在路边的一辆巴士走去。车上零星坐着两三人，颜爽朝他招手道:“拜拜!”李盐对他笑了一下，唇语“拜拜”，便靠窗坐下了。
　　透过车窗，这银装素裹的世界真是纯洁可爱，美不胜收，李盐裹紧外套，靠在窗上稍微打了个盹，直到师傅提醒他该下车了才睁眼。
　　乡下马路没有汽车来往，路面都被白雪覆盖着，仿佛一块没有被动过的白豆腐，嫩出水来。地上的雪足足一尺深，一脚一个深坑，李盐一路走一路脚印。路过蒋家，李盐习惯性的往蒋家二楼的房间瞧，窗户大开着，非常幽静，听不到老风扇吱吱呀呀转动的声音。院里蹲着一个小黄棉袄，正来来回回滚雪球，特别可爱。她在堆雪人，已经做好身子了，还差一颗头。玲玲滚好雪球，无意间瞥到李盐，连忙叫李盐哥哥，李盐答:“玲玲在堆雪人啊！”她比划道:“嗯，我要堆一个超大的雪人!”
　　“真厉害，玲玲堆完雪人要不要来我家玩呢？”
　　“我下次再来吧，今天我得堆雪人。”
　　“那我先回家了!”
　　“拜拜!”
　　李盐还在门外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推开门，暖意瞬间将他包围，闫春说:“快来吃饭!”
　　李盐脱下外套，坐到李军旁边，说:“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等我的，饿了吧？。”
　　闫春递给李盐一杯可乐，说:“你可是我亲生的。”
　　除夕那天难得没有下雪，吃过晚饭，唐初蹲在门口搓雪球。天上的烟花从八点开始就没停过，零点的时候，唐初把搓的雪球垒成一座小山，搓了搓手，看着夜空中那些绚丽的花朵，小声道:“新年快乐！”
　　李盐和父母待在屋里看春晚，嗑嗑瓜子，吃吃水果，偶尔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放烟花的声音，接着又恢复平静。
　　新年从一朵绽放的烟花开始。
　　初二一早，唐家三口买了一大包礼品去拜访蒋林家，蒋瑛和她老公也在，和往年一样，几个人做在一起吃顿饭，饭后聊天，然后该打麻将的打麻将，唐初不太喜欢他们的娱乐活动，便坐在一旁看电视。
　　李盐和父母在初二这天去了外婆家，外婆家在县城，上楼要爬六楼，对老年人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好在外婆身体健朗，所以上下楼还算是轻松。
　　外婆很活泼，和李盐一聊上就没停下来，先是问李盐学校生活习不习惯，李盐答:“有什么不习惯的，还不就是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外婆又问:“食堂饭吃不吃得下大锅饭都不好吃，干脆你来我家住，我可以给你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