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文化真可怕 (杨文慕)

　　“你对你的父母家人，让我看了都感动。”
　　柳檀玉心知肚明苏杉说的是哪些事，柳檀玉会自己做好饭送去医院喂奶奶，柳檀玉会背着书包去帮父母做生意，还会把辅导同学赚的钱攒下来给父母买一件衣服。
　　虽然在苏悦的认知里，有护工在，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护工做的事；有工人在，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工人的工作；明明不差那点钱，为什么要买一个没有多少意义的礼物。但是那些事，苏悦都看在了眼里，得到陪伴和收到礼物的笑容，是不会假的。
　　在苏悦的家里，什么都不需要他做，什么都不需要他付出，所以他不懂这些的意义。
　　他不懂没关系，他哪怕愿意因此多跟家人说几句话，而不是躲在屋里看书，愿意多在饭桌上给长辈夹一筷子菜，而不是吃饭跟打仗似的两口扒完就离开饭桌，家人也就满足了。
　　柳檀玉笑笑：“其实很多家庭都是那样的，但是也有很多家庭是你们那样的，环境不一样，生活方式自然不一样。与其说是我影响苏悦什么，不如说他内心一直都有亲近的想法，但是他不懂得如何去做。”
　　“人在心底里越执着什么东西，其实都能在他对孩子身上看得出来。你们家人在苏悦小时候陪他的时间应该不多，让苏悦参与你们世界的时间应该更少，所以他只要在家，就特别喜欢拉屿屿陪着他。”
　　苏杉点点头：“你很懂他，也很适合他。”
　　“那又如何，都不如让他得不到的那个好。”
　　“你们高中分手的事情我也知道，我觉得那是好事，因为我并不希望我的弟弟将来走一条艰难的路，青春年少他过了就过了。谁知道他后来一条路走到黑了，我也无法了。”
　　柳檀玉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真希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至少经过昨晚的事情，你喜欢我不喜欢李呈文，你把我强塞给苏悦多好。”
　　“你还挺幽默啊，不过这事我实在帮不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只能夜夜焚香祷告让他们两个早点厌烦彼此了。”柳檀玉才不会告诉苏杉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好吧，祝你早日梦想成真，我也累了，上去睡一会，你记得开我的车啊。”苏杉打着呵欠上楼了。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柳檀玉就从公司请假了。
　　等苏悦再见到柳檀玉是在自己的家门口，手里捧着水果糖果，穿着休闲家居服。
　　“其他暖房的人都送走了，今晚专程空出来招待你跟屿屿。”
　　苏悦眼神一紧：“你真的把那个房子买了？”
　　柳檀玉冷笑：“对呀，还顺便把你打给我的那笔钱用了，反正你给李呈文的，只会多不会少。既然都已经被你以这样的方式对待，我也就心安理得了，不然我多吃亏。”
　　“你要用那笔钱我没意见，只是你能不能。”
　　“跟你商量吗？”柳檀玉保持着笑容：“我于你苏悦来说不过是个小情儿，你苏悦于我来说也只是一个金主，这种事情我不需要跟你商量吧，还是你觉得我做你邻居有诸多不便，好像随时在监视着你？”
　　“我没把你当什么小情儿，我也没有这种东西。”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不过苏悦，有你我会好好活，没有你我一样会好好活，我想买这里也不全是因为你，更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跟李呈文以后在我面前出双入对也是我自找的。对了，你们以后要是想去过二人世界，可以把屿屿交给我，反正我十几年的一人世界过的也挺好的，有屿屿做个伴更好。”柳檀玉说完之后塞了一把糖给苏悦，转身就走。
　　苏悦站在原地看着柳檀玉走远，这个背影他太熟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柳檀玉始终没变，还是当年那个柳檀玉。
　　晚上，苏悦带着苏屿过来跟柳檀玉庆祝。
　　“柳叔叔以后就是屿屿的邻居了，屿屿可以经常来柳叔叔家里做客吗？”
　　“当然可以，柳叔叔有一份礼物要给你，你等一下。”柳檀玉去将那天求婚给苏屿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给苏屿。
　　苏屿眼神一亮：“哇！屿屿好喜欢，但是屿屿没有过生日，为什么有礼物呢？”
　　“因为柳叔叔向你爸爸求婚了啊，给你爸爸准备了一份礼物，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求婚是什么？”
　　柳檀玉无视苏悦的眼神继续对着苏屿说：“就是柳叔叔想以后跟你爸爸生活在一起，每天给你做早餐，每天陪你玩，每晚给你讲故事，每个周末带你出去玩。”
　　“好呀好呀，屿屿也想跟柳叔叔一起玩，柳叔叔做的鸡蛋面条好吃，屿屿还想吃。”
　　“不过可惜呀，你爸爸拒绝了柳叔叔的求婚，所以柳叔叔不能去你们家住。但是屿屿放心，柳叔叔不会放弃的，以后柳叔叔还会求婚的，每次都会给屿屿准备礼物。”
　　苏屿转头看向了苏悦：“爸爸，你为什么要拒绝柳叔叔啊，你不喜欢柳叔叔去家里吗？”
　　苏悦耐心跟苏屿解释：“爸爸要是答应了柳叔叔，那么以后就不能晚上带着屿屿睡了，就要跟柳叔叔睡，然后让屿屿自己睡，屿屿还答不答应？”
　　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那就等屿屿再长大一点再答应，等屿屿再长大一点，屿屿就不怕黑了，就敢自己睡了。”
　　柳檀玉被苏屿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狠狠亲了苏屿一口：“等着啊，柳叔叔去给你做好吃的，保证比鸡蛋面条好吃一百倍。”

　　☆、喜欢柳叔叔

　　看着柳檀玉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苏悦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现在心里很烦，他对柳檀玉余情未了是真的，但是他余生只想跟李呈文相伴也是真的，如果看不到柳檀玉，他会从此再也不去想，可是眼下的局面就是柳檀玉上赶着凑上来。
　　他要是真的故意搬家避开，这么明显的逃避，他都怕自己将来后悔。
　　这么多年，他始终放不下，如今，更不知该如何对待。
　　苏屿一边玩玩具一边说：“爸爸，柳叔叔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想当我的新妈妈？”
　　苏悦心里一惊，他知道苏屿从小聪明，但是他没有试图跟苏屿解释过他跟柳檀玉之间的这种感情，他既是怕孩子将来在外面多说什么被欺负，也怕孩子太小不该面对那么多大人之间的事情。
　　不过，孩子的心里也许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既然水到渠成，自然不用刻意避开。
　　“屿屿，爸爸问你啊，你喜欢李叔叔还是柳叔叔？”
　　“当然是柳叔叔。”
　　“为什么？”
　　“柳叔叔给我买了很多玩具啊，我天天都拿着玩，李叔叔最小气了，什么都没有给我买过。要是以后柳叔叔跟我们在一起，我还会有好多玩具，我喜欢玩玩具。”
　　苏悦皱眉，李呈文给苏屿的压岁钱可不少，每次都厚厚一沓。
　　“李叔叔可是给了你很多压岁钱，够你买好多玩具。”
　　“哼！他只过年和过生日给，柳叔叔每次都买的。”
　　苏悦一回想，每次李呈文都是在大庭广众的情况下给的，而柳檀玉，确实买的勤快，就连向自己求婚，都不忘记给苏屿准备一份礼物。
　　所以说，心里究竟在不在意，何必深究，细节足见。
　　苏悦也不想为李呈文找什么他没有经验的借口开脱，柳檀玉同样没有经验，不过柳檀玉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温柔的人，这一点，对于亲近的人，他始终没有变。
　　“爸爸。”
　　“嗯？”
　　“等我大一点，你就答应柳叔叔的求婚吧。那晚我打电话给他，他一直跟我讲话，我哭，他比我哭的还厉害，还要一边讲故事哄我，让我不要害怕。”
　　苏悦心里瞬间被狠狠一击！
　　如果说他此前还怀疑柳檀玉故意做戏，还坚信柳檀玉不过恰好碰上了，那么在此刻，苏悦完全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
　　“屿屿，你自己乖乖玩一会，爸爸去帮柳叔叔好不好？”
　　苏屿狠狠点了点小脑袋：“只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会在屿屿哭的时候比屿屿哭的还伤心，这里房子这么大，只有柳叔叔一个人住，以后屿屿会多陪陪柳叔叔，爸爸你不要不高兴，屿屿还是最爱你的。”
　　说完之后冲到苏悦怀里，亲了苏悦一下。
　　“爸爸，你去帮柳叔叔吧，我不会不高兴的，爸爸也是最爱我的。”
　　苏悦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心里感慨，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像自己，怎么可能不聪明，他比自己想的懂得更多，他也比自己想的更敏感。
　　来自外界的爱与憎，善与恶，美与丑，他心底都完全明白。
　　他的脑海里很多事情可能不清晰和明朗，他或许小胳膊小腿，他或许总是撒娇和闹小脾气，但是他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观察着每个大人，知道怎么去吸引每个大人的注意，知道怎么去让喜欢的大人亲近自己，怎么去让讨厌的大人被自己欺负还无法还口还手。
　　苏悦并非以恶意揣测自己的儿子，他只是在回想自己的幼年和童年，早熟得令人可怕。
　　家世的不寻常早让自己学会了应对各种场合和形形色色的大人，故作冷漠的封闭和少言，既是对幼年缺少陪伴的反叛，更是对那种捧场做戏环境的无声抵抗。